第48章

去江家的路上, 二人依舊無言。

外來人員基本都回家過年了,這會街道上冷冷清清,全然不見平日裏的車水馬龍, 只有霓虹和路燈依舊明亮。

像座徒有其表的空城。

不過對於駕車的體驗感非常好,一路暢通無阻, 紅燈都沒碰上一個。

車開進小區的時候, 車載電台播報零點,新的一年如期而至。

跨年這樣的節點,說輕不輕, 說重也不重, 但對於一對離了婚的夫妻來說,總歸不太妥當。

他們適合告別過去,而不是迎接新的開始。

雙方依舊緘默,連句新年快樂的客套話都懶得跟對方說。

下一秒,外頭忽然響起噼裏啪啦的爆竹聲, 在封閉性極佳的車廂裏回蕩。

根據聲音, 離他們非常近。

倆人都有些詫異,互相對視一眼, 又齊齊看外頭, 車廂阻礙視線,看不到煙花,但煙花變幻的光彩映得整片天空明明滅滅, 閃閃爍爍透進車裏。

市區禁止煙火, 不知道誰膽子那麽大, 在小區裏放煙花。

江開的車速降下來, 扭頭淡淡問了句:“想不想看?”

盛悉風說:“嗯。”

他就靠邊停車。

二人先後下車, 站到馬路牙子上, 擡頭仰望夜空,天幕一片流光溢彩,一束接一束的金光拖曳著短短的尾巴,在巨響中騰空炸裂,開出璀璨的圖案,火樹銀花,又轉瞬即逝,化作無數小小的火星墜落天際,消失不見。

都說不清多少年沒近距離看過煙火了,這只是小時候最普通的煙花品種,但倆人都沒舍得挪開眼,一直看到結束,天空恢復深沉的寂靜。

盛悉風仍緊緊捂著耳朵,滿懷希冀地期待著下一波視覺盛宴,因為仰頭,她的嘴唇微微自然開啟,水潤潤的唇瓣之間,露出幾顆潔白上齒的下緣。

江開喉結滾了一下。

他清楚記得這張嘴唇親上去的滋味,記得舌尖柔軟濕潤的甜蜜糾纏,也記得舔過她光滑齒面的觸感。

這一刻他認真算計過得失,大不了就是挨一巴掌,好像並不虧。

只是一瞬的失智,下一個瞬間,理智歸位。

他唾棄自己這個時候還在覬覦她身體的念頭。

“別等了。”他不露痕跡地環顧四周,“人家不走,難不成等著物業來抓?”

這話剛說完,旁邊院落拐角處疏疏落落的籬笆外,物業的擺渡車順著方才煙花的方向,風馳電掣而來。

盛悉風腦洞大開,想象放煙花的人四處逃竄的樣子,不禁樂得笑了出來。

江開也輕輕扯扯嘴角。這才是他最熟悉的盛公主的樣子,簡單,率真,一點點小事都可以逗她開心,而不是之前執意要離開他的尖銳冷漠。

江開招呼擺渡車:“師傅。”

擺渡車停下來,裏頭探出個腦袋。

“你們是不是要找放煙花的人?”江開問。

“對啊對啊。”物業大叔忙問,“你們看到他往哪去了嗎?”

盛悉風明白江開的意圖,她手指一伸,胡亂給指了個方向:“那,剛才有個人跑過去的。”

江開頷首:“對,那。”

擺渡車不疑有他,方向一拐,沖他們所指的方向疾馳而去。

留下兩束正道的光。

“不過那人不會真的往那跑了吧。”盛悉風說。

江開說:“那算他倒黴。”

其實肯定不至於,雖說明文規定禁止煙花爆竹,但這東西頂多汙染點環境,到底沒有大的危害,過年了誰不想圖個熱鬧,物業大叔說不定也很喜歡看,只是職責所在,必須要做個樣子,追一趟才能回去交差。

盛悉風大笑,笑著笑著,她面色一凜,說:“壞了。”

然後疾跑回車旁,打開後座。

江開也想到自己忘了什麽,緊跟其上。

狗大都害怕巨響,金毛兩年狗生,還是頭一次見識煙花的場面,嚇得魂飛魄散。

它已經鉆到了座位底下,這還不夠,頭還要藏到腳墊下,整個狗縮得不能再縮,仍在瑟瑟發抖。

金毛都委屈瘋了,在它最恐懼的時候,爹媽居然把它一個狗丟在車裏,自己兩個人跑到外面,又是賞煙花,又是跟物業大叔搞惡作劇,渾然不記得他的存在。

就這還假裝爭奪它的撫養權呢!

盛悉風上身探進車裏,安撫了它半天,它狗是不抖了,但頭埋著不肯理她。

車門被她擋住,江開看不到具體的情形,不由得問道:“怎麽樣了?”

盛悉風回頭,跟他說:“它好像生我們氣了。”

這個對話太像一對普通的夫妻了。盛悉風說出口的一瞬間就意識到了不對勁。

她忘了。

只是一場煙花,就迷得他們忘了離婚的事實。

於是下意識玩鬧,並稱“我們”,仿佛二人一狗還是昔日的一家三口。

這一整天,她以為他們在很努力地扮演親昵。

卻沒想到,或許他們真正需要刻意去演的,反而是疏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