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這不是童話(1)

一切開始變得不對勁是在父親病重那晚。

城堡中的仆人開始用憐惜又悲憫的目光看著我。

「溪羽少爺該怎麽辦呢?」

「是啊, 也沒有一個厲害的以太可以傍身。」

「這才過了幾天好日子呀……」

我皺著眉從他們的身邊經過,走到父親的門口。房間中彌漫著很重的藥水和試劑的味道,父親的病一直由在A區當醫生的三叔負責, 但不論家裏人多麽投入心血, 父親的身體只是一天天地衰敗下去。

三叔和二叔正在屋裏跟仆傭交代著什麽,我安靜地在門外等待。片刻後, 他們兩個面色沉重地走出來,看到我站在外面, 安撫性地拍拍我的頭。

三叔說:“溪羽, 你要堅強一點, 生老病死是人生常態, 誰都不能躲過去。我們一起為大哥祈禱吧, 這些天家裏有什麽事你覺得難辦的, 就來找我們。”

說完,三叔還親切地按了按我的肩膀。

我心裏五味雜陳。

自從跟著父親到了A3區,我過得一直非常好。父親把我當成他的親兒子,叔叔們也愛屋及烏地疼愛我, 包括家裏的仆從們。

父親是A3區數一數二的富商, 而且長年專注於慈善事業, 所有人都很尊敬他並且四處稱贊他的美德。托父親的光,我跟著其他的富家少爺們一起上學, 一起去參加舞會,一起嘗試各種新興的小玩意, 無論走到何處都會收獲一聲“溪羽少爺”的尊稱。

我想,這個世界上的大多數人還是溫暖的, 像阿森圖那種家族只是特例少見,是我比較不走運而已。

“謝謝三叔。”我道了聲謝, “那我可以進去看看父親了麽?”

他們讓開一條路。

我邁步走進父親養病的大屋子。

他的床足足有三米寬,平時裏顯得闊綽有氣勢,現在他生了重病整個人面色灰白地窩在床一邊,就好像是大雪裏因為寒冷即將死亡的落鳥。

我俯身在床邊握住他的手,心裏像是有一台泵機,不停地把悲傷從心底迸射到四肢。

“溪羽……”父親睜開了他因病重而渾濁的眼,“吃過晚飯了嗎?”

我點點頭。

“睡前要記得喝牛奶,對身體好。咳咳……”父親咳嗽了幾聲,“不要像我,到年紀大了才發現以前太拼命,把身體都搞壞了……”

“您一定會好起來的!”我趕緊說。

父親笑笑,輕輕拍了兩下我的手背:“溪羽,把我身邊那個盒子打開。”

我站起身打開了盒子,裏面有一份用指紋鋼印封起來的卷軸。

“錄的是你的指紋,打開看看。”父親說。

我將自己的拇指按了上去,片刻,卷軸自己鋪了開來。

瞳孔一緊,我不可置信地看向卷軸中展示的內容——這是一封涉及財產分配的遺書。

“父親!”我手發著抖,“您這是……什麽意思?”

“你的叔叔們都有自己的產業,我不擔心他們。只有你,溪羽,你還小,以太也比較脆弱,沒什麽自保能力,我決定把自己的大部分產業都留給你。”父親艱難地說完這一串話,緩了幾口氣。

“不,您不要想著這些事情,您一定會好起來的。”我拼命把眼淚忍住收回去,胡亂地扣上卷軸塞回盒子裏,“我被您寵壞了,什麽都不會自己弄,您得慢慢教我才行。”

“乖孩子,你得學會靠自己了。”

“嗚嗚嗚——”我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

“別哭,溪羽,我會讓……讓你的叔叔們也幫你的,別哭了好孩子。”

……

七日後,父親因搶救無效去世。

我沒有出席葬禮。

按理說,作為父親唯一的孩子,我應該像個教養得體的少爺那樣彬彬有禮地操持葬禮,接待各位賓客,聽他們在聖堂說些冠冕堂皇的客套話。

但我實在是撐不下去,我一出門就會露出自己哭到紅腫的眼睛,一開口就無法遮住自己沙啞的嗓音。

在屋子裏沉寂了整整一天後,我走出房門準備去廚房拿點喝的。

路過走廊的時候,家裏兩位仆人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聊天。

“少爺還在屋子裏麽?好像一天都沒出屋。”

“哎,可憐他了,還什麽都不知道。”

“不過也可以理解,畢竟是老爺領養的孩子,不是本家的人。二老爺和三老爺不願意把財產分給外人。”

“如果少爺有一個強一點的以太也好啊,起碼能讓大家高看一眼。”

“是啊,一個金絲雀當接任的人……確實不太像話。”

……咦?

我聽得一怔,沒等腦子轉過彎,後背先有一股冷氣順著脖頸流到了尾椎。

他們還在說著。

“三老爺吩咐這些藥劑都要收拾幹凈,不能留痕跡。”

“這還有幾瓶,趕快弄走吧。”

藥劑?什麽藥劑?

我瞪大雙眼。

是……三叔給父親配的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