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夏旅思被宮娥扶著坐起來, 夏孟輔用一種疑惑的眼神看她。這孩子從小就沒人搞懂她在想什麽,現在懂得認人了也還是沒個準,一言一行都出人意料。

夏旅思說:“兒長大了, 已大婚有家室, 可是身上一無爵位要職,二無依仗之勢力, 在外邊叫那些世家公子欺兒勢單。”

夏旅思這話說完, 在場的人都有點意外。因為在段泠歌的印象中,夏旅思之前被斥責被罰,但她從未辯駁過什麽,一轉眼就把事情笑嘻嘻地拋在腦後了,沒想到現在她這是在……告狀?

夏孟輔和小竹子更意外了,畢竟從來看夏旅思, 都是懵懵然的樣子, 沒想到現在竟然懂得什麽是受人欺負了。

夏孟輔怒道:“你是說那鄭三?此豎子仗著他那不肖爹橫行霸道、揚威耀武, 看我不收拾他,以後還敢欺負我兒否!”

“咳咳。”夏旅思眼尖話題要偏了, 趕緊拉回來:“個把小人我不在意, 何況爹幫我出頭一次, 不可能事事為我出頭,一輩子為我出頭。何況我已成家有這麽一個府邸,卻沒有恒產, 每每捉襟見肘,入不敷出, 恐遭人恥笑也。”

“喂, 你——”段泠歌聽了臉一臊, 要抗議了。

這人說的是什麽?讓夏旅思說的, 仿佛她是那種,嫌夏旅思不會賺錢就恥笑她、給她擺臉色看的惡媳婦。雖然她和夏孟輔是政敵,彼此心裏都明白不把對方當什麽所謂的“姻親”,但是夏孟輔好歹在名義上還是她的親家,給夏旅思這麽一說,段泠歌真要覺得自己羞得要找地縫鉆了。

這個猴兒,亂蹦跶也就算了,還敢給她亂編排罪名!

果然,夏孟輔一聽,臉色都變了,但是礙於段泠歌是名義上的君上,他又不好發作,只得沉聲說:“這實不能聽之任之。”

“啊對呀!一定要有個治標又治本,一勞永逸的法子。爹幫我。”夏旅思攤手,說得可正派了。

“有何良策?”夏孟輔問。

“爹,我想要江州。”夏旅思就等他這句話了。眼睛一亮,跳下床摸出枕頭下的羊皮地圖,夏旅思就像一個看中了玩具,拿著廣告傳單給父母看,鬧著要買玩具的小孩子似的:“阿爹你看,就是這裏就是這裏,人家想要。”

他知道是這裏好嗎,他只是……夏孟輔猛皺眉:“江州地遠窮僻,刁民眾多,山賊橫行。每年不僅收不到多少稅賦,還要調派大量的官員去管理。實在不是我兒能拿來玩耍的地方,還是不要為好。”

“要嘛要嘛!我就要這。我不怕又遠又偏,你給我。”

“呃這……”夏孟輔拈胡須跺了兩步,“不妥,不妥。你管不來的。”

“沒給我管怎知管不來?要不爹把江州借我三年,我親去坐鎮,管不來了我自然還你,若我管得來,不就正好顯示了女兒的本領,以後定然無人敢欺我了!”夏旅思開始拼命地慫恿。

“這,這……江州乃重地……輕率不得。”夏孟輔沉吟。江州雖然偏遠窮苦,但是幅員遼闊,占了他夏氏封地的四之其一,雖說是自己的世子,可是……

段泠歌這下聽出來了,夏旅思饒了半天彎子,其實是想開口要江州。聽著聽著,段泠歌驚訝,夏旅思竟然打算到江州去,她不知緣由不知真假,這個消息讓段泠歌心亂了一下。

可是她很快就鎮靜下來,把她和夏旅思之間對內的事情先按下一邊,更急迫的是對外的事情,那就是夏孟輔的疑慮。段泠歌表情平靜,狀似不經意地說起,實則暗暗幫夏旅思推了一把。

段泠歌走到夏旅思旁邊站定,她這個姿態表達的是一種支持夏旅思的姿態。她說:“駙馬雖是我妻,但也是夏家世子。駙馬私產,不算得皇家財產,如駙馬要施展拳腳,本宮可以送一份厚禮,江州可三年不納朝貢、免除徭役。且看丞相如何定奪。”

夏孟輔被自己女兒鬧得有點暈頭轉向,但是他畢竟是個擁有超凡政治經驗的大權臣,段泠歌一開口,他便又開始精心算計起來。如果駙馬私產不算皇家財產,那麽他夏家似乎也沒多大損失,況且免三年納貢和徭役也算得實打實的大好處了。

這樣一來,應允了夏遲也未嘗不可……

夏旅思快手快腳地爬到段泠歌身邊,段泠歌靠近她九分,她就要主動把剩下的那一分也給靠過去。

只不過,她不忘惡人先告狀,還扁嘴:“阿爹,你應不應允嘛。你就不管女兒了?你明明答應給我能封妻蔭子、立於世間的東西。或者你就任女兒一輩子當個被人笑的傻子算了!”

“誒,誒,別鬧,別鬧。阿爹應允了就是,江州給你。”夏孟輔趕緊搖手,到這個份上了,也只好順水推舟了。

耶誒!夏旅思悄悄伸手比了個勝利的V字,擡頭看見段泠歌在看她,夏旅思悄悄地伸出手,借著袖子的遮擋,悄悄用小指頭勾住段泠歌的手不肯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