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夏旅思說要走,小竹子倒也沒說什麽,直接帶她回房間。夏旅思進房裏一看,外室放著茶台,香案上擺著孔雀藍釉暗刻麒麟紋三足香爐,書寫用的長案雕刻著鏤空花紋莊重大氣,一側檀木書架上整齊擺著書卷。

墻壁上掛著山水丹青圖,書案側面還掛了一幅紅衣烏發、膚白如雪的工筆畫像,是段泠歌!室內整體陳設,各處精巧玉器、雕刻等擺放雅致。一幅檀木鑲嵌貝殼織錦刺繡花卉屏風隔開內室和外室,綴以淡黃色的絲質簾幔,室內穿堂微風一吹,輕輕拂動,顯得嫻雅有品位。

這一看就是個女子長期居住的房間,是段泠歌的房間吧。夏旅思滿意地點頭,笑:“公主在哪裏?”

小竹子不禁露出遲疑的神色,然後滴溜一轉眼珠子笑說:“呃……這個。大婚後,因為公主政務繁忙,兼且要督導皇帝陛下的生活與學業,所以長公主一直住在昭陽宮內的緋煙閣內。嘿,嘿嘿……倒也不遠,緋煙閣就與我們這融秋宮毗鄰,您推開那邊那扇窗戶,往外一看,還能看到呢!”

夏旅思吸氣倏地轉頭看他,“在這裏公主也是和我分居的?”

“呃呃,也不叫分居,只不過就是各過個的罷了……”小竹子賠笑。

夏旅思心想,她怎麽就不覺得意外呢。畢竟,出入不同車,在離宮不同住,而且她還知道了,她和段泠歌的婚姻不過是政治婚姻,更甚者段泠歌是被逼成為她的妻子的。

這樣一來,又怎麽可能認為段泠歌會在長公主府裏和她日夜不離,同塌而眠呢?段泠歌應該是視她為洪水猛獸,避之唯恐不及吧。

一想到這裏,一想到段泠歌或許討厭她、厭棄她,什麽良好心理素質,什麽心臟強大不受任何壓力波動,都拋到了腦後,夏旅思不禁生出莫名煩躁感來。

夏旅思知道,她穿越到這裏來,這便是她的宿命了。來到這裏,回去已是不可能。她失去了過去的所有,朋友、同事、親人、甚至生命,她的車沖出公路掉下山崖,她,已經犧牲了。

在這陌生的地方孑然一身,煢煢孑立,斷掉了和過去二十七年的生命所有的關聯。這讓人頓生一種蒼涼的孤獨感。而她唯一熟悉的,似乎只有段泠歌。

她想她,卻發現……欲靠近而不得。

夏旅思煩悶地扯開外袍:“算了,睡覺。明天再說!”

可是這古裝實在太繁復了。南滇國的服飾俊秀飄逸,因為處在南方,多以輕薄的絲綢、絲織輕紗和緞子為布料,以絲帶、綢束帶和腰帶等綁束衣服,勾勒纖細的腰身。看起來廣袖飄飄,華麗瀟灑。

好看是好看了,可是夏旅思不過是想脫個外袍,系帶解半天,煩躁得她一甩袖子:“這什麽衣服,那麽復雜,穿著動不了,脫了還不方便!”

小竹子趕忙說:“世子稍安,宮娥們來伺候你更衣。”他心裏暗自抹汗,世子長那麽大,也從來沒自己穿脫過衣服呀,今天這是怎麽了?

夏旅思還是不解氣,莫名的煩躁讓她遷怒這可憐的衣服:“你去給我叫裁縫來,我要把這衣服給改了,這樣也太不好穿了。”

您還會改衣服?!大半夜的。小竹子沒辦法,畢竟主子以前是小孩子心性什麽讓人哭笑不得的要求都提過,每次還不是只得應允了。他匆匆去把織造司值夜班的織造給請來,讓他聽候夏旅思的差遣。

小竹子沒想到他回來的時候,世子倒是不生氣了,反而把外袍鋪在長案上在等他們來。夏旅思遷怒以後,索性要麽不做要麽做到底,是鐵了心和這外袍杠上了,她指著衣服說:“這外袍樣式我不喜歡,你近前來聽我說,然後給我改。”

織造上前,拿出紙筆勾勒線條,記畫下夏旅思說的話。再用細炭筆在衣服上根據夏旅思的比劃畫上各種記號。

夏旅思講了一通,氣也消了,揮揮手讓織造和小竹子都回去休息,她也爬上床榻睡覺了。

第二天早上一醒來,小竹子捧著她的外袍來了。夏旅思拿起衣服驚訝:“這麽快就做好啦?”

“世子是尊貴的長公主駙馬,織造自然不敢怠慢,連夜讓繡娘給您改好了,您看可合適?”

夏旅思三兩下穿起來了。小竹子和前來伺候的宮女們都忍不住稱贊:“世子穿什麽都好看。”

原來,這外袍原本是立領對襟淺藍色繡浪花波紋羅玉錦,長度一直到腳踝。夏旅思讓織造把它剪短到臀部的長度,然後用布制盤扣縫在衣服上,這樣一穿起來,竟然就成了一件類似長款襯衣的樣式。

夏旅思一穿上,扣好扣子,拿一條同色長穗腰帶束在腰上,只穿褲子,不再搭配襦裙。一眼看去,長款絲綢襯衣配腰帶,穿搭長褲配金絲線繡羊皮短靴,妥妥的一個都市時裝麗人的打扮啊,還帶了濃郁的典雅古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