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四十二章 杯灑諸天

堤壩之上,已經恢復了平靜。

堤壩的一邊,是寂滅黑海,濤聲依舊。

堤壩的後方,則是無人可觸及的禁忌,神秘莫測。

兩張椅子,已經出現。

一張石桌上,擺放著一壺酒。

李凡悠閑而愜意,石桌和椅子,他一念可成,而酒水,則是從小山村中取來。

無視距離與空間,便可取諸天之物。

“喝一杯?”

李凡舉杯,看向寂者。

寂者頭發已白,氣血衰枯,已近道崩,此刻卻一笑,平靜地舉杯,一飲而盡。

“好一個騙局。”

飲罷,寂者忍不住開口,道:

“苦心孤詣,創此騙局,就是為了登上堤壩,進入那邊……”

此刻,他已經明白了。

李凡從一開始……就是在演啊。

李凡在配合他演,他給李凡設下了三劫,李凡便順著他設下的劫,一步步,變成了寂者。

而且,演得也太真了,演得他和堤壩那邊……都信了。

“背叛、死別、無能……未能毀滅你,反而蒙蔽了我,蒙蔽了堤壩之後。”

他有些蕭索,不知是慶幸,還是自嘲,亦或者二者皆有之。

李凡平靜地道:

“你給我設下的百般心劫,並不能毀滅萬分之一的我,卻是一覽無余的你。”

他舉杯,將杯中酒水,澆灑向諸天之間,道:

“這一杯,敬你,也敬這天地間,曾不屈的逝者。”

李凡的眼中,帶著一種緬懷,一種敬意。

歲月無窮,萬古一瞬,但這當中,有多少人曾抗爭?有多少人曾奮鬥?

多少人絢爛崛起的一生,最後化作寂滅黑海中一具無人問的浮屍?

縱然如無我者、無為者,曾經是一個時代的輝煌,修為震動萬古,卻依舊枯朽。

更遑論如寂者一般,屬於他的時代已經消逝,他曾要守護的人都已經不存,卻艱難獨活於本律之鎖下,這是何等殘酷的折磨。

他們的逝去黯然無聲,他們的嘶吼喑啞無力。

李凡曾在舉世寂滅之時,孤身一人,九伐堤壩,所以他太明白那種無人支撐的堅持,回首皆空寂的寂寞。

這天地間,無論是卑微的、強大的,都值得這份敬意。

為不屈者歌,為奮進者奠,為堅守者,懷一份敬意。

……

杯灑諸天,酒澆歲月。

這一刻,寂者回眸,仿佛看到了萬古諸天,那些曾經逝去的生靈。

有弱小者,慷慨悲歌於道途。

有強大者,道心隕滅於黑海。

有重情者,懷抱紅顏屍骨遠去。

有無私者,死在國門之前。

……

他也看到了曾經屬於自己的那片世界。

那個王國。

那群相互扶持,肝膽相照一起上路的無上者。

那個為了救他,卻犧牲自我,臨死笑顏如花,終不曾悔的女子……

他淚已潸然,不禁慟哭。

……

過去了很久很久。

諸天之影已消散。

那些逝去的靈,被李凡杯酒喚醒,得見堤壩,得慰逝殤。

……

酒在喝著。

喝了一杯又一杯。

紛亂的心緒,激蕩的情感。

此刻的寂者,擺脫了本律之鏈的束縛,他第一次盡情釋放出自己的本心。

這無數歲月裏,他麻木地活著,但心中依舊不時會如刀剮般痛。

每一次,當那些殘留的情感泛起,他都會被本律之鏈懲罰,受極刑,臨死亡。

現在他才感覺,自己終於活了過來。

他深吸了一口氣,看向李凡,道:

“你當年九伐堤壩,便已知曉了堤壩之後的真相?你知道,過去和現世的力量,都無法撼動堤壩之後,所以,才借來一道未來身?”

他曾追溯過往、現實,卻沒有找到李凡的跟腳,無影無蹤。

他曾推測過,李凡可能屬於未來。

但,這世間還有未來麽?

向不存在的未來,借一道身?

李凡笑了笑,道:

“是。”

寂者繼續開口:“曾經的九伐堤壩的李凡,的確已經都死去,但,他卻以九世之力,引未來的你,降臨這一世,你是……穿越者。”

他思索著,道:

“而從你穿越而來那一天起,就開始了這場大局,你蒙蔽了自我,從而通過你那道黑暗身,蒙蔽了我們和堤壩。”

“為了騙我們,你連自己都騙啊……真狠。”

寂者的臉上,忍不住露出了一抹復雜之色。

身為未來穿越者的李凡,才能超脫於可毀滅現世和過往的力量之外,但,卻也無法殺進堤壩之後,所以,需要騙……騙到那烙印,那是通向堤壩後的鑰匙。

李凡笑了笑,道:

“其實我也是被人騙了,你信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