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零二章 同道者不足懼

蒼白的宣紙上。

從無到有,高峰巍峨,出於雲上、立於大地之極,歲月成溪、因果為霧。

浩瀚的山林,就像是無盡的蒼莽歲月之象,生死輪回,榮枯相繼,浩浩蕩蕩不知盡頭。

一條路延伸而去,那裏有山村,有良田八九間,阡陌交通,雞犬相聞,炊煙裊裊,宛如超越了宏大的歲月,自成一方紅塵人間。

此刻,畫卷已成九分。

八分繪就山間色,一點落成小山村。

這八分山間色,雖然浩瀚迷人,雖然景色無限,但此刻卻都像是成為了那小山村的襯托。

小山村不在最高峰,不在圖畫中央,但是,卻如同綠樹枝頭的一朵紅梅,好似浩瀚大海上的一彎明月。

綠樹死寂,因一點紅梅而活,大海寂寞,因一彎明月而生。

“此間最高處,繪就平凡圖。”

看到這李凡筆下的畫落成,寂者忽然感嘆,道:

“的確是一幅好畫。”

“此畫,成了麽?”

李凡微微一笑,道:

“還有一分未著筆。”

他淡然揮筆,筆鋒從小山村上,忽然回轉,落在了他們所處的這座最高峰。

在峰頂,他畫下了那顆枯死了不知多少歲月的老樹。

這一刻,整幅畫忽然多了另一種意味。

在遠山層層疊疊間,這株老樹,就像是一條耄耋老者,眺望著遠處的小山村,似思鄉遊子一般!

“方宅十余畝,草屋八九間。榆柳蔭後檐,桃李羅堂前。曖曖遠人村,依依墟裏煙。狗吠深巷裏,雞鳴桑樹顛。戶庭無雜塵,虛室有余閑。”

李凡輕聲開口,道出最後一句:

“久在樊籠裏,復得返自然。”

他擡眼看向寂者,一笑道:

“你久居此間,見最高風景,觀雲海沉浮,這便是你的樊籠。”

寂者思索著道:

“你身居村內,受紅塵煙火,感凡塵之變,這也是你的樊籠。”

李凡一笑道:“子非魚,安知魚之樂。你我都無法說服對方,因為你我都不曾體會過對方走的路。”

“不如隨我回村,過個三年五載,如何?”

“回村去,有房屋禦山風,有美食填饑腸,有美酒驅憂愁,有一二老友解寂寞。”

寂者道:

“我比你年歲長一些,走的路也比你長一些,這些……我都曾有過。”

他的眼中,不知回想起什麽,道:“不過我承認,你的提議依舊讓我心動。”

“我隨你回村,感受世間溫暖,你卻要隨我觀生死沉浮,體察心死意絕……怎麽看,也是我賺了。”

他笑了。

李凡也笑了,伸手道:“請。”

寂者道:“請!”

兩人話音落下。

忽然,他們從原地消失了。

山峰之上,唯有一棵枯死了不知多少歲月的老松樹,宇宙冷風吹過,刺骨冰寒。

“師父呢?”

蘇白淺開口,她四處環顧,眼中帶著一絲驚惶。

“他們……去了畫中。”

而紫菱,卻是喃喃著上前,她看著李凡方才親手留下的那幅畫。

兩人目光所及,分明看到,在李凡的畫中,那山峰之上,此刻居然多了兩人。

赫然便是李凡和寂者!

在畫中,寂者往小山村而去。

而李凡,卻枯坐於松樹之下!

“這是虛擬的世界嗎?”

蘇白淺發問。

“不……師父的畫,已經與現實交融,他所在的也是現實。”

“我們所處的現實中,每一分變化,都會映照到畫中世界……”

紫菱喃喃著道:“而且,師父的畫,把諸天的因果和歲月,都已經納入其中,這……這才是真正的萬古畫卷!”

歲月為墨,因果為筆。

“他和寂者……在互相走對方的路。”

“寂者將體會師父的路,而師父……也將走寂者的路。”

紫菱喃喃著。

“如果師父失敗了,他……他會成為另一個寂者麽?”

蘇白淺喃喃著。

紫菱卻堅定非常,道:“不會的……”

“師父不會成為寂者,他不會忘記我們的……”

蘇白淺也是堅定地點頭。

“有時候,遺忘會是一種好事。”

就在此刻,寂者的聲音忽然又響起。

紫菱和蘇白淺都是一驚,只見寂者,不知何時,居然已經重新出現在枯萎的老樹下!

“你……你不是已經去了畫中?”

紫菱意外開口。

這幅畫乃是師尊親手所成,超越了一切,縱然是寂者……也不該能夠如此輕松的出來啊……

而且,寂者進入畫中,便該因循他的言,去走師尊的路……

但此刻,在畫中,此刻已經只剩下李凡一人。

“你……你把我師父騙入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