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頁

聽到聲音,蘿嬋從被褥裏起身,嫁衣摩擦發出“唰唰”的響聲,在夜裏聽得格外清晰。

雙手置於身前,蘿嬋微微垂首道:“白日裏若有唐突之處,還請不要見怪。”

欒槿微微歪了下頭,似乎在問她是如何知道的。

蘿嬋伸出右手,指著道:“您的手。”

就您那雙大手和鶴立雞群的個頭,不認出來就怪了。

欒槿擡起手,舉到眼前看了看。

常人看手都是擡起來一瞥,並不會像欒槿這樣近距離打量,怎麽看都有些怪異。

因為欒槿有一種怪病,五感會逐漸退化,最開始的症狀,便是視力急劇減退,味覺,痛覺失常,聽覺弱化。

思及此,蘿嬋才意識到今早他為何會那麽直勾勾地看著她……很簡單,因為視力不好。

就像她上大學時的宿舍管理大媽,經常用放大鏡直勾勾地看報紙一樣。

欒槿的病並不是不治之症,假以時日調理就能恢復如初。但這麽私密的消息,浮生壇肯定不想公之於眾,才會想娶一個家庭醫生回來。

欒槿應當是剛洗完澡,盤著的濕發一直在往下滴水,打濕了他的白色綢褲,緊貼皮膚的綢褲映出肌膚的顏色。

蘿嬋道:“我幫您擦頭發吧。”

他要是就這麽睡了,那一頭瀑布般的長發,得暈濕大半邊床鋪,她可不想睡在這麽潮的褥子上。

欒槿停了兩秒,道:“好。”

床邊剛好放著蘿嬋晚上用過的布巾,她爬過去拿起布巾,道一聲“失禮了”,便用布巾包住了欒槿的整頭濕發。

欒槿的一頭長發又黑又厚,蘿嬋像搓洗大米一樣用力地用布巾搓,頭發與布巾摩擦出了碎碎的聲響。

蘿嬋站在他的身後,垂眸便是滿背的朱瑾花。也不知用的什麽料,才能繡出這麽生動的顏色,可與現代的刺青工藝有一拼。

她還以為,古代只有給犯人刺面的青色,但想起那些真實世界裏不曾有的草藥,也就能理解了。

異世之大,無奇不有。

靜謐的夜裏沒有多余的聲響,四周靜悄悄的,蘿嬋將布巾都擦濕了,欒槿的頭發也才半幹。

她動了動手臂,有點酸。

欒槿似有所覺,便道:“可以了。”

“還沒幹,我再拿個布巾……”

沒等蘿嬋說完,欒槿雙肩一展,一股熱氣從頭頂升起,蘿嬋就見他的頭頂冒煙了……

“已經幹了。”

蘿嬋眨了眨眼,伸手去摸他的頭發。頭皮幹燥,除了發梢,幾乎都幹得差不多了。

這就是傳說中的內功?……可真好用啊。

自然自帶烘幹功能,他一開始就自動烘幹多好。

欒槿拿起打濕的布巾,一甩胳膊,就扔到了距離床鋪兩米遠的茶桌上。

欒槿站起身,非常自然地開始脫打濕的白色綢褲。

這就開始辦正事了?

蘿嬋又往床鋪裏退了退,也開始脫穿了一天的紅嫁衣。

嫁衣從脖領到側腰是一排斜斜的小密扣,解起來廢些時間,身旁的被子被掀起,蘿嬋雙手維持著解扣的姿勢擡頭,就看到了一雙肌肉結實的腿,只是一晃,就伸進了被子裏。

真是健康的一級睡眠準備……

“嫁衣的扣有些多。”蘿嬋解釋道。

她可不是在故意拖延時間。

欒槿坐在床上,身體傾向蘿嬋的方向,伸出手落在了她的衣扣上。

是要幫她脫?

對男人來說,親手退新娘嫁衣似乎也是個樂趣?蘿嬋識趣地松開手,讓欒槿幫她解。

欒槿的視力大不如前,夜裏本就看不太清,嫁衣的扣子還如此之小,比他的大拇指甲還小一圈。

結果就是,欒槿解得比蘿嬋還慢。

盯著欒槿青筋凸起的手背,蘿嬋總覺得他下一秒就會將扣子一把扯開。

費了些時間,嫁衣終於褪下了,蘿嬋在心裏吐了口氣。

嫁衣裏面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內袍,軟和的料子非常適合夜中就寢,若隱若現的曲線和膚色,給夜裏增添了些朦朧的味道。

蘿嬋這才想起來她還沒自我介紹。

她要如何自稱?奴家?

既然欒槿讓她直呼姓名,蘿嬋索性用了最普通的稱謂:“我叫蘿嬋。”

“本座知道。”

雖然解完了扣子,但欒槿還是微微傾身,與蘿嬋離得極近。

“數月前本座就派人去了蘿府。”

數月前,也就是老聖女剛歸天,欒槿想到要休戰聯姻的時候。

蘿嬋微頷首,微微勾唇道:“多謝您的留心,晚膳十分合我胃口。”

世上沒有那麽多的巧合,與她所想剛好吻合。

作為浮生壇的聖主,聯姻前派人去監視新娘家,似乎也不是什麽意料之外的事情,就跟婚前調查差不多。

欒槿又湊近了些,雙眸近距離地打量蘿嬋的面容,由於離得太近,蘿嬋都快成鬥雞眼了……只能微微垂眸,視線落在欒槿的下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