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宋玉章忍俊不禁地看著柳傳宗臉上的傷痕,“那小子還打你呢?”

柳傳宗道:“是的。”

“狼崽子,”宋玉章轉到桌後坐下,“你要是實在沒法應付,我就把他帶走吧。”

“我能應付。”柳傳宗毫不遲疑道。

宋玉章淡淡一笑,擡眸看向柳傳宗,柳傳宗神色有些不自然地避開了他的目光,宋玉章嘴角噙著笑低下了頭,“那就麻煩你了。”

柳傳宗一言不發地退了出去。

宋玉章手拿了鋼筆,禁不住微笑。

他一看到那個男孩子,就覺著很適合讓柳傳宗去帶著教養。

都是少年天才,總該有些惺惺相惜之處吧?柳傳宗成日裏獨來獨往死氣沉沉的,身邊有個小孩子也不錯。

沒一會兒,柳傳宗去而復返。

“廖局長打來電話,他明天要預約取款。”

宋玉章面色不變,淡淡道:“知道了。”

果然。

孟庭靜在盯著他。

雖然這段時日表面看上去他的生活一直都是風平浪靜,但宋玉章更願意相信孟庭靜是在享受他的垂死掙紮。

一口氣碾死有什麽趣味,當然是要一點一點地施加壓力慢慢折磨才更有意思,看著人滿懷希望,最終再變得絕望,這樣才能叫一個人發瘋發狂呢。

宋玉章放下鋼筆,人向後靠在椅上,目光落在桌上鮮紅的鴿血石上。

想必他周圍不知有多少雙眼睛正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孟庭靜此刻會覺得痛快麽?

他昨天才去登了廖局長的門,話都說得好好的,今天立刻就變了卦,毫無疑問是孟庭靜向廖局長施了壓。

其實這倒是很顯而易見的事,就像沈成鐸說的,做官就一定了不起麽?官上有“官”,就算他廖天東掌管了海洲整個運輸,照樣還是得聽孟家的指令。

孟庭靜有這個能力,百年的海運世家經營下來的根基,旁人羨慕也羨慕不來,撼動也難撼動得了。

宋玉章四平八穩地處理事務,等到晚上宋齊遠同柳傳宗對完賬後,他對宋齊遠道:“三哥,今晚你約一下廖局長吧。”

宋齊遠心念一動,“約在哪?”

“你們上回約在哪,這回就還約在哪。”

“好。”

宋齊遠匆匆離開,宋玉章留在銀行吃了點柳傳宗帶的幹糧,“這饅頭蒸得不錯,老柳,你有什麽是不會的麽?”

柳傳宗木頭木腦的,“我不會的有很多。”

宋玉章發覺柳傳宗其實並非天性麻木,只是後天不知道被什麽法子磋磨了,整個人就顯得像根木頭似的,心思全藏在裏頭。

宋玉章不逗他,吃了半個幹饅頭,喝了水之後,對柳傳宗道:“走,去看看三哥去!”

柳傳宗依照宋玉章的吩咐把車開到了宋家三兄弟所居住的小樓之中。

分明宋齊遠此刻人應當在另一處小公館裏與廖局長談戲,宋玉章卻偏偏叫他把車開到這裏,對此,柳傳宗不聞不問,只本本分分地幹自己的事。

宋玉章獨自下車叫門,按了外頭的門鈴,好一會兒才有傭人出來開門,傭人著急忙慌的,“五爺,您來了。”

“怎麽跑得這麽急,有人在後頭追你麽?”宋玉章微笑道。

正說著,宋玉章便聽見裏頭似乎有砸東西的動靜,他了然道:“二哥?”

傭人一臉苦相地點了點頭。

宋玉章笑了笑,“辛苦你了,三哥呢?”

傭人道:“三爺一下午都不在,您要麽去戲園子找找。”

宋玉章一點頭,回身又上了車,“去小白樓。”

小白樓裏當然也是找不著人,於是宋玉章理所當然又名正言順地費了好一番周折,才尋到了宋齊遠獨居的那座小公館,在小公館中“意外”地偶遇了廖天東。

廖天東今天實在技癢,帶上了自己珍藏的許多物件與宋齊遠討論把玩,對於宋玉章這不速之客,雖覺掃興,但也無話可說,人家弟弟來找哥哥談事,他總不能攔著不讓吧。

“那二位先聊,我就告辭了。”

廖天東微一拱手,轉身即要走。

“廖局長留步,”宋玉章向前一步,看向廖天東臂膀裏懷抱的寶劍,露齒一笑,“這劍好生眼熟。”

廖天東低頭看了一眼懷中寶劍,又略有些狐疑地看向宋玉章。

一旁的宋齊遠立刻道:“天東兄,你有所不知,我這五弟雖然是從英國回來,但也是個戲迷,從前他是最捧小玉仙的場的。”

廖天東隱約也聽過宋玉章同小玉仙的一段故事,但他對這種捧戲子捧到床上去的做法很不贊同。

這哪裏是愛戲,這不就是嫖嗎?

廖天東面上沒顯露什麽,手抱著寶劍一動不動,“是麽?那小玉仙歸鄉,宋行長肯定是頗為遺憾。”

“廖局長說笑了,其實我同小玉仙並非是……”宋玉章輕輕一笑,“只是那日為他解了個圍,哪知會傳成那樣,不過我也不在意,如若能犧牲我的名聲來庇佑他專心唱戲,倒也算是全了我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