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第2/3頁)

用槍既蠢又顯眼,孟庭靜一開始就沒打算用槍,拔槍只是為了給宋晉成送的子彈做個見證,他認為這樣的稀罕貨很值得他尊重一些。

醫生回來時帶上了藥瓶,給宋玉章輸液,針管插入脈搏,孟庭靜坐在一側看著,發覺宋玉章的手臂也生得很漂亮,細、長、肌肉線條走勢流暢,不孱弱也不兇悍,是一種裝飾性的美好。

孟庭靜讓醫生退下,隨後又叫來船員,讓他將打撈上來的煙土拿一些過來。

此時屋內又只剩下了孟庭靜與昏迷不醒的宋玉章,孟庭靜坐在船邊,起先只是把玩懷裏的懷表,漸漸的,他就坐不住了,面前有個稀罕貨,還是快要死的稀罕貨,此時若不賞玩一番,豈非遺憾至極?

對於男人或是女人,孟庭靜自小就不大有興趣。他生長在一個人數眾多的大家庭裏,從他有記憶以來,他的男性長輩無不是三妻四妾綠雲罩頂,男男女女之間的荒唐事罄竹難書。在這樣的家庭下長大,要麽繼承家族的光榮傳統,成為個道貌岸然的老色鬼,要麽幹脆就是反叛到底,成為個徹頭徹尾的禁欲者。

孟庭靜走了折中的路線,成為了位道貌岸然的禁欲者,心野而身凈,有時躍躍欲試,最終卻都是不了了之。能叫他看得上的人本來就不多,所以,孟庭靜很缺乏一些經驗。

人救上來時,上身沒穿衣服,孟庭靜也沒仔細瞧,此時便掀開被子,很細致地觀察宋玉章的身體,他帶著做學問的考究態度一番細細考察後認為宋玉章從骨到肉無一不美。

海上漂泊的日子並未讓他變得有多狼狽,孟庭靜想起那群又黑又紅的人,很不理解為何宋玉章還是這樣白凈美麗。

末了,他又恍然大悟般地一點頭。

因為這人本就是老天的寵兒,讓他生得好,就不忍毀了他的好。

孟庭靜心道:“藍顏薄命。”

看清楚了之後,孟庭靜伸手,用手背碰了下宋玉章的臉,依舊是微微發燙,皮膚極其的光滑,像是溫暖的綢緞,滑而不膩,富有彈性,孟庭靜手背一路往下,從宋玉章的臉滑到肩膀,又滑向手臂,發覺那些線條統一的都是流暢而優美,仿佛真是老天一絲不苟的精心打造,找不出半點錯處。

孟庭靜不由想:這還是遭了難生了病的,要是養好了,該多漂亮?

在孟庭靜將宋玉章作個大號瓷人把玩時,宋玉章正在做夢。

他夢見了聶飲冰半夜闖入他的房間,手上拿著把槍對著他發狂,聶飲冰生得很高的個子,挺拔修長,他是軍校出身,人雖然瘦,卻很精神,平常面上總是擺出一副痛恨一切的神情,像是隨時準備要將誰痛打一頓。

宋玉章被他拿槍指著,心中一慌,卻是慌得很有限,認為聶飲冰雖然不是個好脾氣的,但也不至於為了那麽千把大洋就要他的命。

聶飲冰的確不要他的命,悶不吭聲的,沖上來便摸他的臉。

宋玉章很詫異。

他完全沒想到對他很是橫眉冷眼的聶飲冰會喜歡他。

大約是他的神情太過詫異,反而刺傷了聶飲冰,“趙漸芳,你什麽意思!別說你看不出!”

宋玉章想解釋,實在是聶飲冰表現得太過含蓄,然而兩片唇幹澀無比地黏在一塊兒,怎麽都分不開說不出話似的。

宋玉章腦海中又開始閃動些奇異畫面,一時是小櫻桃給他打領結,一時是與唐槿一起騎馬,渾噩到了極點,海上波濤拍下,終於是將他從夢魘之中打了出來。

宋玉章睜開眼睛,面前一片彩色的雪花亂閃,雪花過去之後,他看到與船中艙房相似的裝飾,心裏又有些糊塗,懷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場長夢,他輕輕地呼吸了幾下,這時才察覺似乎有人正在搓弄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從頭到尾地來回捋動,經過上下兩個指關節時還要捏一捏,完全就是個玩弄的態度。

宋玉章慢慢垂下眼,發覺有個陌生的男人正坐在他床邊如癡如醉地把玩他的手指,他微微驚愕的,艱難地將自己的唇張開,“你……”

孟庭靜正在思忖要不要替宋玉章修一修指甲,走的時候也好體面些,驟然聽察到動靜,猛然擡頭,他望進了一雙黑白分明的好眼,卷曲的睫毛上下輕輕扇動,帶出了些許迷蒙的困惑,顯然是對於面前的情形感到了不解。

宋玉章剛才昏迷中醒來,差不多算是一頭霧水,兩人面面相覷了片刻後,對方對他從容地笑了笑,“玉章兄,你醒了。”

這一下,宋玉章清醒了一大半。

——這人竟知道他的真姓名!

驚愕迅速席卷了宋玉章的腦海,他幾乎是感到了驚慌失措,恨不能立刻將自己隱藏起來。

離開春杏之後,他便長久地生活在謊言與欺騙之中,面前的陌生人卻忽然地將他的假面撕去,直呼了他的真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