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陰暗中盛開的玫瑰

李鄲道倒是沒有每日都去考場看,李寶京倒是不顧風雨,每天去考試院門前溜達一圈。

考一科的陸續走出來,當然也有不是走出來的。

也有擡出來的,面色煞白,心臟猝死的。

拉肚子拉虛脫,奄奄一息的。

一團扭曲異常,帶著焦香肉味,引得老百姓吞口水的。

上吊死的,舌頭斷了的。

甚至還有自己手沖過度,暴斃的。

也有七竅流血的。

老爺子也是心驚肉跳,生怕裏面有他的乖乖崽。

李鄲道則是支著一個攤子,坐著京城貧民窟那裏,寫著:“診金一銖,藥錢五銖”。

一個陰陽幡掛著虎撐鈴鐺,活活一副江湖郎中模樣,只是年紀忒小了一些。

李鄲道太年輕了,在京城又沒有口碑,人家見了,也只打個玩笑:“五銖錢的藥,你騙錢也不該來這裏,吃死了人,官司一場,可惜了你年華正少。”

李鄲道也只是笑笑。

但卻有一個少年郎,每日都來買藥,只是付錢的卻白布,有時一尺,有時半尺。

“何不成匹再賣?如今扯成碎布,卻是不值價了。”

少年郎卻一言不發,只拿了藥去。

他有一個癆病鬼父親,一個幾乎瞎眼的奶奶,一個已經快油盡燈枯的娘,還有三個弟弟妹妹。

如今揭不開鍋,典當的東西又無,他去賣苦力換一點糧食,卻也不是每天都能賣得出去。

這布是他娘叫他來換藥的,那個久病在床的丈夫,還是這個家庭的一家之主。

少年郎雖然瘦出排骨,但肚子卻大,這不是好現象。

李鄲道收下布條,將兩粒丹丸拿給他:“不如叫我去看看,一銖錢的診金。”

那少年郎卻十分警覺,想來是提防李鄲道是不是人販子,家中還有幾個弟弟妹妹。

前年已經被拐走一個,找到時候,已經只剩下一半了,還有一半在鍋裏。

少年郎為此還挨了一頓毒打,對此記憶猶新。

幾個弟弟妹妹還不懂得事情,雖然眼前這個人看起來年輕,藥也賣得便宜,那死病鬼吃了藥也確實好多了。

少年郎卻越發絕望,死病鬼早些死了,或許這個家還能挺過來。

但又十分矛盾,畢竟母親為之十分高興,織布都有力氣了。

少年郎以為李鄲道不知道他家在哪,其實李鄲道什麽都知道。

只是呢,渡人還是要有機緣。

這個少年郎看樣子是有道緣的,老君吩咐李鄲道開宗立派,李鄲道也要物色人才不是。

這個少年郎一股子執拗脾氣,自卑卻要強的個性,還有一股潛伏的怨毒炁,叫李鄲道準備多觀望一些日子。

丹丸不是對症病癆的,但也能激發人的抵抗力。

肺癆治好了也幹不了重活累活。

少年郎懷揣著藥丸回到家中,拿水給那個躺著床上咳嗽的父親順下,咳的聲音很大,前幾日還沒有那麽吵。

幾個弟弟妹妹已經圍了上來,每次哥哥回來都會帶吃的。

維持著他們一天一頓,或者三天兩頓的生活。

少年郎並沒有帶回來糧食,今天他去幫人種地去了,自己吃了一餐,但是工錢還要明天給,因為明天才能幹完這些活。

卻因年紀小,工錢只有別人的一半,然而幹活卻不敢只幹一半的活,甚至要更加賣力。

弟弟妹妹期待的眼神,讓他有些愧疚,因為只有自己吃了,其他人都是餓著肚子的。

一時沉默。

“我今天到外面挖了些野菜,昨天還剩了些糧食,你拿去煮些粥吧。”

瞎眼的奶奶手中拿著木棍,她的眼睛是織布織瞎的,雖然瞎了,可仍然還能織布,只是家裏只有一台織機,她終究是瞎了,萬一橫經豎緯錯了,這塊布就廢了,因此十分小心,效率很慢。

只有晚上,她才坐到織機前,將麻織成布。

別人夜裏看不到,她卻已經習慣了。

少年郎動容了,奶奶瞎著眼睛,怎麽出的城門,怎麽認出的野菜?

三月的野菜,正是鮮嫩的時候,雖然略微泛苦,但也能抵餓。

只是秋冬難熬,野菜都沒得挖。上個冬天,這一家都不知道怎麽熬過來的。

少年煮好了比潲水豬食還稀的粥,翠綠的野菜葉子連著根浮在陶鍋上。

先給奶奶盛一碗,這是孝道。

再給那個死病鬼裝了一碗,這是父子恩情。

男人在女人的幫助下,艱難的起了身,靠著墻,端著碗,一邊卻又是快喘不過氣的咳嗽,將湯撒在了被子上。

少年郎心中更是厭惡。

“今天怎麽沒有帶糧食回來?是想餓死我,咳咳,你好當家做主是不是。”

“明天才結工錢。”

“你不會跟人家談嗎?咳咳!這麽大的人了,咳咳,這點事情還要老子教你嗎?有什麽不好意思的?我們餓著肚子,你就好意思?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