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0章 憎恨與失算

低頭望向耶倫懷中躺在繈褓之中的嬰孩，奎澤雙目當中的情感色彩一下子變得五味雜陳。

遙想當年，他曾是一個醜陋而殘缺，讓人一眼看過去就知道命不久矣的畸形兒……

然而，現在，奎澤眼前的嬰孩卻徹頭徹尾地完全換了一個模樣。

光潔的肌膚……

蓬松的卷發……

健康的四肢……

漂亮的五官……

在耶倫的懷抱之下，耶塵的生命如今已是迎來了脫胎換骨的重生，轉而變成了一個完整無缺的全新生命。

當然，事到如今，奎澤已經知道這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麽。

“……”

奎澤看著無聲沉睡的耶塵，再是向著耶倫平聲提問道。

“這……就是哈維約旦曾經的模樣，對嗎？”

耶倫輕輕頷首。

“沒錯。”

“我費盡千辛萬苦……”

“才如願以償把它變成了耶塵的東西。”

奎澤聽罷，沉默一會，接著緩緩發言道：

“『靈界』……”

“『本命遺物』……”

“兩大『神物』……”

“我，先前正是因為將這些能用的力量全部壓榨得一幹二凈，正是占盡了所有的天時地利人和，最終才能夠艱難戰勝那個占據了哈維約旦『前身』的惡神分身……”

“然而，光是一個哈維約旦的分身，就強大得如此不可理喻……”

“這更讓我感到無法想象……”

“你當初到底是怎麽對付深淵本尊的？”

耶倫的眼眸微微發光，語氣澹然地說明道：

“靠的正是這雙眼睛。”

“正是因為我能夠預讀所有可能性和結果，所以中途才能打得她一個出其不意。”

“否則的話，論正面消耗，我也同樣不是哈維約旦的對手。”

“無論是深淵還是聖光……”

“她們的存在，對我們來說，就像是世間唯二存在的兩名七重噩夢感應者。”

“千萬年的底蘊根本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跨越的。”

“所以，想要以一己之力對抗這些真神，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我盡管最後計劃成功了，但是也同樣為此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奎澤，如今出現在你眼前的我，身體的很大一部分已經遭到了深淵的侵蝕。”

“它就像是凡人的惡疾，日以繼夜地侵蝕我的身心，不光在持續削減我的力量，更是在如同標記一般，時刻不停地嘗試向著哈維約旦本體發送這座教堂的位置。”

“因此，這裏被深淵找到，也是遲早的事情。”

“而我能做的也只有拖延這一切。”

“算起來，時間已經沒剩下多少年了啊。”

聽到這裏，奎澤的神情頓時變得暗澹下來，低聲質疑起來：

“……”

“難不成……”

“為了讓耶塵活下去，只剩下這麽一個極端的辦法了嗎？”

耶倫帶著苦澀的笑容頷首回答道：

“對。”

“我早就閱覽過無數種讓耶塵活下去的‘可能途徑’……”

“但是，唯有奪走哈維約旦的『前身』這一種選擇，才能讓他的人生走得最遠，最強，最有意義。”

“所以，我自然也只能這麽做。”

“根本沒有任何猶豫的必要。”

奎澤繼續質疑道：

“所以，現在這般悲慘落魄的境地，在你看來也完全值得？”

耶倫低頭望著手裏沉睡的孩子，伸出強壯的手掌，輕輕撫摸起了他那稀疏的毛發。

“是啊，只要耶塵能夠活下去，所有的代價在我看來皆是值得。”

“奎澤……”

“你之所以敢於冒上那百分之十的風險，和惡神的分身一路血戰至此，難道不也是這麽認為的嗎？”

面對耶倫的這番質問，奎澤頓時陷入沉默。

“……”

“……”

“……”

許久過去，他終是低頭一聲嘆息，隨後向著昔日的舊友直接坦白了自己內心最深處的想法。

“老實說，耶倫……”

“年輕時候的我，曾經非常厭惡他。”

“畢竟，若不是這個孩子，你根本不會劍走偏鋒，淪落到這般悲催的地步，順便將一大批人拖下水。”

“我……曾經發自內心……憎恨著耶塵。”

“當年，我看到你因為他而變得那麽軟弱之後……”

“我真的無比憎恨他的出生，恨不得想要將他親手捏死。”

“但是，看著他那副殘缺的身體，我又一度覺得無論你做些什麽，他都沒可能活下去了，根本沒有我自己動手的必要……”

“正因如此，我當年才會接受你那低聲下氣的求助，幫你鎖住耶塵的生命歷程，希望時間能讓你逐漸冷靜下來，順便給予耶塵迎來一個合理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