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1990之前(第4/5頁)

“難怪你不愛說話了。”

“哼哼。”

七點半左右,天黑了,電影開始。

《廬山戀》這部電影,講的是男女主在廬山相遇,一路好山好水好風光,青豆看了少說有10遍,除了數出女主角全片換了三四十套衣服之外,還把報紙上寫的“中國熒幕第一吻”偷偷摸摸仔仔細細看了至少十遍。

開場沒多久,青梔就陷進去了。

初夏的風又涼又舒服,他們選坐在公園的樹蔭下,頭頂葉片沙響像是一種場外的伴奏。

青豆去上了趟廁所,出來時碰上顧弈在草坪邊上來回踱步,一邊走一邊老練地自煙盒敲出支煙,支起肩深吸了口。

估計抽舒服了,擡眼見到青豆也不意外,還笑了。

青豆斜眼瞪他,正要去看電影,手被他拉住了。

顧弈從褲袋裏掏出一朵蔫巴巴的梔子花。

這朵比青梔那朵更大。他摘的時候就想一朵姐姐一朵妹妹,只是這朵在口袋裏捂久了,花瓣褶上不少銹色。

青豆沒接花也沒走開。她嘆了口氣:“你抽煙你媽知道嗎?”

“知道啊。”他說。

“啊?”青豆氣到失語。

顧弈笑了,“所以學校家裏都不讓抽,只能出來抽兩根。”

“為什麽啊?”跟那幫台球室的混混學壞了是不是!

“男的都得學會抽煙。”

青豆翻了個白眼,開始給他背中學生守則,“我們作為學生,‘一,酷愛祖國,酷愛人民,擁戴......二,按時到校,不遲到,不早退,不曠課......六,不吸煙,不飲酒,不隨地吐痰!”背到這裏,她煞有介事地看了他一眼,雖然顧弈已經笑得五官都扭曲了,但她仍是堅持背,“九,酷愛集體,愛惜公物......”

顧弈憋得肚子都疼了,問她:“班長,背完了嗎?”

“沒有!還有十,誠實謙虛,有錯就改!”青豆不知道要怎麽勸少年回頭是岸,只能依靠教育守則的力量感化他了。

顧弈俯身貼耳:“程青豆,你就是個‘孔夫子’。”《廬山戀》裏,活潑俏皮的女主角戲稱一板一眼的男主角為孔夫子。

青豆正要反駁,虎子從另一側的男廁所出來了。

他順手在廁所白墻上熄了煙頭,大喇喇地沖顧弈等他的方向喊道,“老顧,再給我來根煙,拉死我了,止止瀉。”

青豆看看咿呀叫喚的虎子,又看看朝她無可奈何攤手的顧弈,明白自己就是那不識好歹,多管閑事的人。

青豆回位的時候,電影停頓,正在換片。風吹著幕布,掀起白色的波濤。

底下觀眾不停發出噓聲,急切地催促工作人員快點換,都急著看下面劇情發展呢。

青梔也急了,問青豆:“他們在一起了嗎?”

青豆笑:“當然啊。”

青梔這才放心,又嗅起了梔子花。她見青豆手上也有了一朵,“這是你剛采的嗎?公園裏有嗎?”

“沒,人家給的。”

“是不是顧弈哥哥!”

青豆聞了聞,“嗯”了一聲。

青梔眼睛亮了:“那虎子哥是姐夫,還是顧弈哥哥是姐夫?”

青豆:“......”村裏人這麽開放嗎?在他們小南城一中,男女之事是絕對禁忌,課桌之上,一點風吹草動的苗頭都不能有,課桌之下,偷摸的紙條都是摩斯密碼,除了當事人誰都破解不了。這丫頭才小學二年級,居然就能問出這種問題......“程青梔!”

“那你想要顧弈哥哥還是虎子哥哥做姐夫啊?”虎子攜著煙味從後面突襲。他往青梔邊上一坐,笑得像花柳之地剛偷完腥。

青梔純真的烏瞳一眨一眨,對虎子一字一頓:“顧弈哥哥。”

小孩子到底是小孩子,當人面還不會說假話。

顧弈矮身其後,坐在馬紮上笑得不能自已。他摸摸青梔的頭,“花兒沒白給。”

虎子問:“為什麽是顧弈不是我?”

青梔說:“顧弈哥哥長得好。”

虎子不樂意了,對青梔擺出較真的表情,實際就是在逗她:“那你知道,你哥、你媽都同意你姐嫁給我了嗎?”

“啊?”青梔不知道。

聽虎子這麽一說,青梔心裏一涼:完了。她喜歡幹幹凈凈的姐夫,比如顧弈,這個虎子大眼大鼻子大腦門,看起來就像只醜老虎。

青豆半支起身,伸手敲了虎子一個毛栗子:“閉嘴!看電影不要說話。”

坐回馬紮時,她手腕蹭到了顧弈,此人仿佛受到驚擾,還清清嗓坐直了身體。

半晌,電影繼續下半段兒,青梔還在傷心中,她拉拉顧弈:“顧弈哥哥,你能不能做我的姐夫?”

青豆沒聽顧弈在說什麽。她注意力在熒幕上的劇情裏,想到後面的劇情,青豆心裏忽然“哎呀”了一聲。

她眼睛咕嚕一轉,拉拉青梔,從兜裏掏出兩分錢:“你去門口買半斤鹽水毛豆,對,就是剛剛賣票的那個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