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昏黃微弱的光亮裏,言玚覺得自己快燒起來了,被陌生的氣息裹挾,蒸騰著上升,又搖曳著墜落。

為了尋求緩釋,他只好向本能表示屈服,主動朝溫度偏低的物體靠近。

肌\膚貼蹭在一起,他難受地從喉口擠出悶哼,不自覺的就要去擁抱撕扯,可折騰了半天,最終還是被人安穩地放在了床上,只換回了一句啞著嗓子的「別鬧」。

混沌中的言玚準確識別出了危險,並迅速見好就收。

他滿意地翻了個身,主動放棄了對對方的「折磨」。

身邊這人極度壓抑著的情緒很莫名,卻也很有感染力。

可言玚還沒來得及好奇詢問緣由,他的意識就徹底模糊了起來,隨即便沉進了由記憶碎片組成的夢裏……

酒後容易將一些細節無限放大:

……

“林總那邊今天來聯系過我,問我實習結束後,有沒有意願去他那邊工作。”

“哦?他準備給你什麽待遇?”

下了飛機匆匆趕回公司的言玚,剛把戀人辦公室的門推開一條小縫,交談聲便暢通無阻地傳了出來。

是柏鷺,和……他那個新招的助理?

言玚微微一怔,仿佛有什麽預感似的,主動停下了進屋的腳步。

“「商業機密」我才不說,要不您猜猜?”小助理不怕柏鷺,說話語氣滿是熟稔,很有活力地開著玩笑。

這倒有些稀奇了。

柏鷺雖時刻都擺出一副禮貌的笑模樣,也很少苛責下屬,但待人從來都是一視同仁的得體疏離,所以在公司裏,反而是情緒相較外放的言玚,更受員工歡迎。

實習生敢同柏鷺隨意說笑,本就是個很不尋常的標志。

言玚不禁皺了皺眉。

“反正比您開得高。”見柏鷺不接茬,小助理也沒打算讓場面冷下來,邊整理著資料,邊試探地嘟囔道,“但也沒高太多,打個商量,您能看著給我漲點兒麽?我每天天剛亮就要往您家裏跑,後半夜才能走,辛苦死了……”

還沒等柏鷺給他回應,他卻又連忙開口,意有所指地否定了剛剛的話:“哎呀,算了算了,大家都說,咱們公司啊,言總才是真正能做主的那個。”

“小同學,什麽時候學會的亂扣帽子?”柏鷺也不惱,倒像是莫名被取悅到了似的,竟舍得停下了手頭的工作,語調慵懶,“我記得我不止一次邀請過你留宿吧?”

他手背輕托著下巴,看著對方笑了好一會,才心情愉快地說道:“大事聽言總的。”

“你的事可以直接歸我管。”

字裏行間的溫和逗弄、毫無距離感的交流,是門外的言玚都能輕易品出的特殊關照。

而小助理對這個答案似乎不太滿意,但態度仍是一副拗出來的單純直率:“我可不信,這話您敢在言總面前說麽?”

柏鷺聞言一怔,反應過來後卻笑得更開心了。

“那最好還是不要讓他知道了。”柏鷺將簽好字的文件遞到對方手裏:

“雖然他不會介意。”

他不會介意……

一門之隔的柏鷺坐在落地窗前,午後的陽光逆著從他身後照進室內。

言玚的戀人正側著臉,注視著那個年輕的男孩。

他眉梢輕擡,帶著些談不上穩重的戲謔,眼神裏透著淡淡的欣賞。

他們已經很久沒這樣相處過了。

言玚抿了抿唇,平靜地給戀人發去一條晚上見面的消息,便直接轉身離開。

其實如果按照故事俗套的發展,言玚此刻應該走進去宣告主權,用雲淡風輕的姿態,高高在上地把男孩的小心思掐滅。

可他卻突然感到很無趣。

眼前的畫面,與他記憶中的柏鷺重疊了起來。

原來自己的戀人也能聊些沒有營養的話題,可以偶爾卸去那副虛偽的精英做派,也還願意對人露出這樣的表情。

這個狀態的柏鷺,曾如曇花一現般,恰巧被十九歲的言玚短暫捕捉到了。

六年後的他,終於又在對方身上,瞧見了那抹讓他心動過的影子。

只可惜,柏鷺表露多余情緒的對象不再是他。

而他對此,心裏竟連半點遺憾的感受,都翻找不出來。

……

午後的陽光從窗簾縫隙照了進來,不偏不倚地落到言玚的眼角,被打擾到睡眠的他,昏沉地醒了過來。

沒夢到什麽值得眷戀的內容。

也沒有被記住的必要。

言玚適應了一下周圍的光線,指尖揉著沉重的腦袋,打量起了自己身處的環境。

酒店條件不錯,大學城附近有家五星,估計就是那了。

今天沒有日程安排。

可就在言玚剛準備翻身睡個回籠覺時,他突然意識到似乎有哪裏不太對。

不遠處傳來的水聲,與浴室相隔的磨砂玻璃上的人影,以及,他正與床品赤/裸接觸著的上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