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想開第33天

容穆很明顯的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伴隨著心跳聲一起席卷上來的還有他急促的呼吸。

空氣過快的進入肺部,讓他整個胸腔都像是炸開了一樣難受。

他知道,從出現異常的那一刻起, 他就已經不能往燈火處跑了,於是容穆一路幾乎是哪裏黑往哪裏鉆,只是這黑越濃郁,襯著他腳底的步步生蓮就越發驚艷明顯。

彩衣是花朝節特有的服飾,並不過分浮誇, 反而精美高貴, 環佩叮當,將方才跟著他的花瓣遠遠的甩在了身後。

今夜城中家家點燈, 人人都在街上熱鬧, 長長的暗巷根本沒有幾個人影, 有也只是無家可歸打著瞌睡的乞兒。

容穆絲毫不敢停歇, 紅色的燈籠在他的視野中飛速倒退, 就在某個肺部快要炸開的瞬間,他在通街的拐角處徑直撞上了一個人。

飛速奔跑之下相撞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幸虧他本身不是什麽真的肉體凡胎, 容穆倏的轉身避開, 將白色的頭發盡數遮蓋在了寬大的兜帽下。

他緊緊靠在墻邊, 一步都不敢動了。

……動就是步步生蓮警告。

那人似乎很是靈活, 也腳底微動快速讓了一步, 但很快穩住, 對方身形高大, 慢慢悠悠的拍了拍衣角, 一只手上掛著花燈零嘴甚至好吃的小果。

暗巷中無光,叫容穆整個臉都被蓋在了陰影下, 他還戴著面具,若是膽子小一點的人,恐怕當即就要被嚇得罵娘。

但對方似乎為人沉穩,沒有理他,也奇怪的沒有說話,而是看都不看他就轉身,往他方才來的方向走去。

容穆從面具中往外看了一眼,這一眼,讓他今晚的驚恐直接到達了極致。

墨藍衣袍,長發高束,一只手空著,一只手拎著容穆眼熟的所有東西,還有他咬了半口的糕點!

……商辭晝。

他為商辭晝找蓮,商辭晝不是應該在原地等他嗎?為什麽對方會從這個近道走過來,偏偏還腳步堅定的往他剛才跑出來的方向走——

容穆不敢往深處想象,因為這件事情想破腦袋也只有一種可能。

——那就是商辭晝敢放他一個人出來,不是什麽大度信任,而是他根本就確信,這大商京都,全都是他的天羅地網!

商辭晝甚至都不用走別的岔路,無論他在哪裏,都會被他找到——那方才在酒肆樓閣上的年輕公子,有多少是偽裝起來的天子衛和長翎衛?這些人能聚在一起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專門盯著他。

當年失去了住在亭枝闕的那個人,權勢沒來得及集中在手中,無能為力悔恨終生的滋味商辭晝可能是嘗遍了。

現如今他成了皇帝,成了把控一切的天下之主,又抓住了一個他,如同抓著一個補救過去的救命稻草,性情比曾經偏執一定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容穆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看著商辭晝漠視他人的背影,頭一次有些慶幸這個人骨子裏的那股冷漠無情。

他從不會在不關注的人和事上廢話,也不會給太多的眼神,真生氣了直接殺了了事。

但此刻他急著要去找他的“亭枝”,反倒不在乎撞上的究竟是哪個冒失鬼了——容穆扶著墻,一步一步的倒退,每退一步,腳底都會微微閃爍一下,濺出星星點點的綠白。

那綠白夾帶著一點紫色,慢慢悠悠的飄入了夜空當中。

見對方始終都沒有回頭的趨勢,容穆終於一咬牙,轉身拉緊兜帽往更黑更深處而去。

但他沒有看到,就在他轉身的一瞬間,空氣浮動,走在前方的男人忽然停住了腳步。

商辭晝緩緩回頭,一雙深邃銳利的眼眸收進了方才之人的背影。

那人背後披著大大的彩衣,像是剛從百戲場上下來的異人,長長的拖衣蓋住了他的腳面,暗巷兩邊紅色燈籠搖搖晃晃,有燈芯火苗順著那人跑過的方向遞次炸起,一盞一盞,燃盡生命一樣想為那個人照亮腳底的路。

詭異又華麗。

商辭晝微微歪了歪頭,又往人聲鼎沸燈火通明的暗巷那頭看了一眼,他腳底動了動,鼻端逐漸浮上了一股濃郁馥雅的馨香。

皇帝忽的笑了一聲。

還沒等商辭晝召出身邊隱衛,街巷那邊就過來了好幾個身穿甲胄的人影。

夏侯燕平日裏吊兒郎當,但他極有眼色,上次挑撥容穆與李隋川的關系那是他知道不會有什麽嚴重後果,只單純想當個樂子人。

但這次不同,這次李隋川拋下往日成見專程找了他一趟,說這花朝節當夜,人人都可以出事情,但唯獨一個人,半分閃失都不能有。

李隋川這個大倒黴鬼,本來好好的盯著那位小祖宗,怎的突然跑去看什麽賣木雕的南代商士?!剩他一個人,關鍵時刻連人手都調不太足。

然而比這更恐怖的是,他們追到一半,就已經遇見了正在尋容穆的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