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自閉第13天

鎏金懸燈樓中,每隔一層都會有一圈水缸放置防止走火,每層的格子裏都放著大小形狀不一的花燈。

最底部的略顯陳舊,越往上,燈越新,時間流淌的印記十分明顯,容穆擡頭看了看,就差一層格子,皇帝就要將這裏填滿了。

這些工程,對日理萬機的皇帝來說,怎麽也得七八年磋磨。

他收回視線,道:“陛下這愛好可真獨特。”

商辭晝眯了眯眼:“孤在問罪。”

容穆:“是,臣知道,但臣不是擅闖,陛下說過這後宮隨臣走動,鎏金懸燈樓應該也算是後宮的一部分吧?”

商辭晝冷聲:“不知死活。”

容穆皺眉:“陛下就不能好好和人說話。”

“孤不會,容侍君莫不是還要教孤如何說話?讓孤好好說話的人,全都死絕了。”

容穆假裝害怕的點了點頭,往前走了兩步,幹脆在皇帝身邊坐了下來。

“容穆。”

容穆垂眸拿起一節竹竿:“在呢。”

商辭晝看著自己被擠下半張蒲團的腿,神色危險道:“你是不是以為孤真的不敢拿你怎麽樣?”

容穆笑了一聲:“那陛下多習慣習慣臣,沒了我,估計也沒什麽人敢接這得罪百官的活兒,臣還沒有同陛下計較擔了罵名的事呢。”

少年滿身平靜,摻雜著淡淡蓮香,商辭晝緩緩沉下心,“怎麽找到這兒來的?”

“問了明春,再求侍衛大哥帶了個路。”

商辭晝長長的“哦”了一聲,“孤的人倒是被容侍君收買了個齊全。”

容穆放下手中的東西,轉頭看著他道:“臣沒有收買任何人,世上無難事只怕有真心,臣只是習慣對人好,這皇宮人情淡薄,大家得到一點都感恩戴德,所以都照顧著臣。”

商辭晝驀地笑了一聲:“你?你對人好?”他話鋒驟然一轉,冷道:“那侍君自己算算,你和孤吵了幾次了?莫不是侍君眼中只有他人,倒不將孤這個皇帝放進眼睛裏了?”

容穆頓了一瞬,只道:“那陛下對臣好嗎?”

商辭晝看著他。

容穆道:“陛下於我,皆是利用,臣日日提心吊膽生怕惹了陛下盛怒,所以才不親近陛下。今日也是,臣替陛下喝酒應酬,回來陛下卻不管不顧的給臣灌苦藥,臣心中郁悶,所以惹了陛下。”

商辭晝壓下嘴角:“容侍君倒還有理了?”

容穆笑了一聲,聲音清朗:“陛下恕罪。陛下對臣好一點,臣也就對陛下好,我們之間的關系各自心知肚明,只盼陛下萬歲無憂,守著江山安然無恙,到時候臣也算是功成身退。”

皇帝面上表情驟然全部消失,容穆以為自己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皇帝總該知道他沒有壞意只想哄他高興一點,沒想到下一刻,脖頸處就按上來了一只大手。

容穆後背咚的一聲撞在桌角上,疼的他咬緊了牙根。

……這瘋子又怎麽了?!

商辭晝面上是容穆從未見過的麻木陰沉,嘴角的笑意也全都消失不見,他緩緩湊近,低啞著聲線道:“你是不是也覺得孤瘋的厲害……容穆,你自己都還是一團迷霧,孤直到現在還沒殺你,就是想知道你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存在,但你若是一直踩著孤的底線,難保孤失去耐心,要了卿卿性命。”

容穆臉色有些窒息的漲紅,這暴君氣性上來就愛掐人脖子,他此刻要還是本體,絕對得被辣手摧花了!

他擡手,扣住皇帝的指節,聲音細微道:“……陛下。”

商辭晝不為所動,眼神像是壓抑的深淵旋渦。

容穆右手在旁邊掙紮了一下,突然抓到了一把彩紙,福至心靈間仰頭開口道:“辭晝——”

商辭晝渾身一滯。

容穆艱難試著轉移話題道:“商……辭晝,是陛下的名諱嗎?”

脖頸上的手緩緩松開,容穆背後發疼喉嚨也火辣辣,心道自己在這大商皇宮真是遭了大罪。

“你放肆。”

容穆深吸一口氣:“臣放肆也不是這一回了,所以……這真的是陛下名諱?”

商辭晝冷著一張臉,漠然的看著容穆:“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氣氛稍有所緩和,容穆悄然松了一口氣:“很好聽。”

商辭晝不語,眉峰稍稍動了一瞬。

容穆眼神認真誇贊道:“臣覺得很好聽……陛下現下冷靜下來了嗎?”

“……臣毀了陛下的花燈,又惹了陛下不快,今日必定是要與陛下賠罪的。方才說的那些話,也並不全部是要陛下投身於國家大事,那是公心,陛下收留臣還給臣溫露水喝,於臣私心而言,只想陛下在臣的陪伴下能夠稍微松快那麽一點,那臣也算是‘物有所值’了。”

商辭晝看了容穆半晌,才緩緩開口:“容侍君果真是個妙人。”

容穆前後都在痛,還要職業假笑:“陛下謬贊,陛下在這等一等,臣這就賠陛下一個花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