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剛踏入地底,祝枝寒便感覺到一股令人悚然的壓迫力。
地面繪著散發邪惡氣息的法陣,兩具無頭屍體死不瞑目地躺著,一旁的石柱都倒了好多根,看上去經過場大戰的樣子。
發生了什麽?
直覺在向她示警,祝枝寒克制住向後退的欲望,往前走去。
鸞梧立在半根斷裂的石柱旁,刀尖點地,朝她的這個方向看來,眸子已經完全變成猩紅,看上去有幾分滲人。
祝枝寒卻不由自主想起她們的上一面,她被動向鸞梧表達心意,最後僵硬地不歡而散。
……糗大了。
此刻比起忌憚、懼怖,居然是不好意思的情緒占了上風。
片刻後,她決定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上前兩步,走到離鸞梧不遠也不近的距離,試探著問:“師尊,您沒有大礙吧?”
鸞梧沒有回應。
她猩紅的眸中晦暗,叫人看不懂她究竟在想些什麽。
祝枝寒的心有些下沉,等了一會兒,又努力提了提語調,讓自己看起來輕松:“……那是什麽?”
她指的是那個法陣的正中央、正源源不斷散發著壓迫力的漩渦。
巧的是,便在她問出這句話之後,像回應似的,忽然一陣地動山搖。
那個漩渦有了動靜。
壓迫力變得更為讓人窒息。
遠遠的,有只巨大的、怪物一般的手,自漩渦中探出來。
那只手像是蜥蜴的爪子,有黑黑的鱗片、尖尖的鉤爪,嶙峋可怖。
單是看一眼,祝枝寒便感覺自己的眼睛針刺一般的疼。
但下一刻,有道身影擋在她的面前,長刀斜斜地橫著,似乎能擋住前方的任何危險。
——是鸞梧。
“你不該來。”
帶著些克制的嗓音,響在她耳畔。
祝枝寒看著這個熟悉的、一如既往的動作,喉嚨裏像是塞了棉花。
這個人總是這麽好。
哪怕鸞梧的狀態此時並不正常,還是下意識的想護住自己。
“我非來不可。”
這十幾年來,祝枝寒一直致力於裝成乖巧的徒弟,鮮少有忤逆鸞梧的時候。
此時她的回答,令鸞梧怔了怔。
那邊漩渦裏的東西還在往外冒。
先是一只手,然後是頭……最終,這個東西的整個上半身,都出現在了她們的眼前。
類人的外型、螺旋狀的角、還有眉心、眼睛底下的魔紋,昭示著這個東西的身份——魔,還是等階不小的魔。
祝枝寒看著,心中驚駭。
地級?天級?還是……在那之上?
這個東西生的異常的龐大,哪怕僅僅是半身,便把空間裝得滿滿當當。
好在合歡宗建立水牢的時候,運用了空間延展的技術,不然整座水牢怕是會被頂塌。
僅僅看了一眼,祝枝寒便不敢再多看。
強大的魔,哪怕是外型都具有蠱惑、破壞的能力,若不是她經歷過重生,神魂強大,換成普通的金丹修士,此時怕是已經七竅流血了去。
“你是……有趣,有趣,半身為人,半身為魔麽。”
這只魔說話了。
單聽聲音,這只魔的聲音其實意外的年輕,只是說話的語調,給人一種滄桑的錯覺。
鸞梧不語。
這只魔又道:“在你的身上,我嗅到了故人的血脈。”
鸞梧這才擡起眼皮:“你是什麽?”
這只魔似乎就在等著這句話:“我是眾魔之魔,深淵的主人,它們常常稱呼我為……魔主。”
祝枝寒聞言,心中震動。
魔主!
所謂魔主,便是魔族的王,是話本子裏戰力天花板一樣的存在!
話本子裏鸞梧作為魔主登場的時候,這位前一任魔主早就隕落,話本子裏對其記述也是寥寥,祝枝寒所知不多。
但可以肯定的是,魔這種生物天性殘忍嗜殺,這位魔主對她們的態度,決稱不上是友善。
而鸞梧對魔主的回應,則是擡起胳膊,長刀筆直地指向魔主龐大身軀上的頭顱。
“真是出乎我意料的反應。”魔主道。
它的語氣很輕松:“你不是我的對手,你自己不也是很清楚嗎?還是不要白費力氣的好。”
鸞梧:“……”
這一等級的博弈,以祝枝寒的眼力,很難看出上下。她心中難掩擔憂,自以為隱蔽地小小扯了下鸞梧的衣袖,小聲問:“是這樣嗎?就算打不過,我們是不是還能跑?”
她就怕她的師尊死腦筋——以鸞梧的性子,怕是恨不得把所有的魔阻在深淵裏才好。
話音落下,祝枝寒卻感到,有一個存在感很強的、令人心驚的視線,落在她的身上。
魔主語氣含笑:“這是你屬意的東西嗎?”
問的是鸞梧。
魔主話中似是有嘆息:“不愧是他的血脈,你和他一樣……也正是因為與他一樣,我才不能讓你步入他的後塵。”
說到最後,赤|裸裸的殺意彌漫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