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修長的脖頸上,五個泛紅指印瞧起來格外觸目驚心。

祝枝寒機械地塗完藥油,脖子涼涼的。

她又走到桌邊拿起繃帶,試圖一圈一圈地為自己纏上。

——纏不上。

先前她已經將自己的發髻拆了下來,頭發披散著。

如果一只手拿著頭發,另一只手便沒辦法將繃帶環繞一圈,但若是不管,又容易將頭發也纏了進去。

祝枝寒蹙起眉,忽然感覺有點丟臉,又有點埋怨。

若不是……鸞梧突然過來,說了那樣的提議,她也不必這麽狼狽。

這時,她感覺自己的頭發動了動。

是鸞梧走到她的背後,指尖從她的發間穿過,很細致的將所有零散的發絲攏到一起:“纏吧。”

聲音帶著幾分無奈,有種自然而然的師尊對徒弟的寵溺。

祝枝寒眼睫顫了顫。

太近了。

頸側的那片皮膚,能感覺到隨著鸞梧的動作而帶起的淺風。

她咬住下唇,帶著些泄憤一般,三下五除二把繃帶纏好,打了個結,並指為刀把繃帶裁斷。

“好了!”

“嗯。”鸞梧把手松開,忽然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怕嗎?”

“什麽?”

祝枝寒眨了眨眼,才意識到鸞梧說的是方才在寒潭邊的事。

怕自然是不怕的。

她搖搖頭:“若會怕,當年在雪山秘境時,不就早怕了嗎?師尊何出此問?”

半晌沒有聽到鸞梧回應。

祝枝寒把話題岔開:“方才打擾了師尊閉關……師尊沒有沒有大礙吧?”

這其實是實打實的擔憂。

她不知道鸞梧閉關是為了什麽,更不知道貿然中斷會不會對鸞梧有妨害。但她又擔心窺探到鸞梧不想表露的一面,故而選擇了這種比較回避的問法。

如果鸞梧有心坦言,可以就著這個話題多說一些,如果不願,那這便只是一些無傷大雅的問候。

鸞梧最後只是道:“無礙,改日再閉關幾日便是。”

祝枝寒有些失落,但還是笑了,點頭:“師尊這麽說,那我便信了,可不要騙我!”

“師尊想好要怎麽尋六師弟了嗎?”

談及正事,兩人神情都嚴肅下來。

鸞梧道:“我已向合歡宗宗主修書一封,那位宗主答復說,從未聽聞這樣的事,但她會想辦法。”

“那……”

“不能把解決問題的希望都寄托在那位宗主身上。”

鸞梧從儲物袋中,拿出屬於六師弟的那枚開裂的命牌,指尖在命牌表面劃了個紋樣,命牌便現出幽幽的藍光。

“它能助我們尋人。我們這次隱藏了形貌和身份進去,暗中探查。”

“這件事情,恐怕不簡單。”

囑咐完徒弟好好休息,鸞梧闔上門,離開了房間。

她往前走了幾步,又停下來,回過頭。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的徒弟又開始躲著她了。

徒弟說自己沒有被嚇到。

真的沒有嗎?寒潭邊對她的躲避,還有方才上藥時若有若無的抗拒。

如果不是害怕,又是什麽呢?

鸞梧收回視線,搖搖頭。

很多時候她都弄不明白那些或細微或復雜的情緒,譬如她的師尊,又譬如現在的小徒弟。

曾經她一般不會去深思,不會去管。

但現在不知道為什麽,她忽然覺得有些煩悶。

這就是做師尊的感受嗎?

罷了。

再看看,或許是她的錯覺。

……

合歡宗內。

溫香軟玉,一室春光。

穿著紫色流光織錦、膚色如雪的絕美女人,斜斜地倚在軟榻上,神情慵懶,手中捏著一張信紙。

幾個或俊朗或陰柔的男子,侍奉在她的身側,神情麻木如同木偶。

“葛宗主,看看你的手下惹來的好麻煩。”

身披黑袍的蒙面人自屏風後走出來,嗓音嘶啞如同被火燒過般。

“怕什麽。”

女人……或者說合歡宗宗主,輕蔑一笑,手中信紙無火自燃。

她從旁邊的同樣偶人一般的侍女手中,接過煙鬥點燃,甜膩膩的煙絲蔓延。

蒙面人:“那個瘋子見魔就咬,不講道理,現在她門下的弟子被抓了來,若是她親自過來討人,被她瞧出些端倪……”

“就算真來了又如何?道尊?呵……瞧上去再風光,也不過是仙盟養熟了的一條狗,不足為慮。”

葛宗主眯起眼,紫羅蘭般色澤的眸子如一團輕霧:“堂堂魔珂將軍,不會是怕了吧?”

蒙面人輕哼一聲:“大業將成,你最好是謹慎些,莫要在最後關頭出了岔子!”

說完,這蒙面人竟是化作一團黑霧,竟那麽消失了。

葛宗主不以為意,吸了口金嘴兒煙鬥:“真是縮頭烏龜當久了,嘖。”

過了一會兒,她對侍女吩咐道:“去,給我把聖女叫過來。”

……

既然是打算喬裝進去,便不能明晃晃驅使那艘鹿雲族贈予的靈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