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喜歡’。

等明了這點,祝枝寒發覺,一切變得豁然開朗。

為什麽鸞梧在的場合,她會覺得心安與歡喜,為什麽她會不自覺地拿目光追逐那個火紅的身影,為什麽在對方靠近的時候,她的心臟會跳得比往日更快……

原來端倪早就出現。

剛發覺自己心意的那段日子,祝枝寒覺得自己像是被一堆泡泡簇擁著,踩在地上都輕飄飄的。

她很快發現做徒弟是一件多麽……便利的事。

她可以借助討教刀招的機會,每日與鸞梧多相處一會兒。鸞梧沒有察覺到她的小心思,每次都會應下來——鸞梧待人總是那麽耐心。

然後就到了考驗意志力的時候。

鸞梧為她演示刀招,或者手把手地糾正她的動作,這個時候,她要花很強的意志力,克制自己不要總把視線投向那白皙修長的手指,也不要因為皮膚之間短暫的觸碰而心神搖曳。

——為了談情說愛而辜負鸞梧的認真,她做不出來這種事。

算是一種甜蜜的苦惱吧。

而與甜蜜相對的,是不安。

她不知道這種不安從何而來。思來想去,歸結於大概是眼前平淡的幸福太難得,有可愛的同門、長輩,以及喜歡的人,讓她覺得有些不真實。

就像是個懷揣著寶物的倒黴鬼,生怕寶物再碎掉。

日子一天天過去,很快到了屠萌說過的元日那一天。

也就在這一天,他們終於不用再去掃落葉了。

這還是祝枝寒頭一次見到刀宗有這麽全的人,連從未見過的四長老和五長老都出現了。

原本用來招待客人的地方被收拾出來,掛了喜慶的紅綢和燈籠。

祝枝寒看著眼前的景象,以及觥籌交錯的氛圍,恍惚間好像回到了小時候。

只有凡間,才會有‘聚一聚’這樣的概念。從前在藥宗的時候,丹綺都是教導她,凡俗有別,多余的情感會使人軟弱,整個峰都是冷冷清清的。

回想起來,她重生已經有幾個月,來到刀宗也是幾個月了。

真是……恍如隔世。

屠萌居然還限制她飲酒,說她年紀太小了,只能喝一點點。

祝枝寒只有一個杯底的酒可喝,喝完之後算不得醉,只是有些亢奮。

也大概是因著這些亢奮,以及節日的氛圍,祝枝寒可以大大方方地開口,旁敲側擊鸞梧對於找道侶的看法。

其他人正在吵吵嚷嚷地玩著行酒令,沒有人注意到她們的這個小角落。

“怎麽問這些,怕我給你找個師娘?”鸞梧大概也被這氣氛所感染,鮮有地開了個玩笑。

祝枝寒拿右手托腮,眼睛眯成一條線,懶洋洋地笑:“就是好奇。”

“我不會找道侶。”鸞梧這樣說。

或許是酒意終於上來了,祝枝寒盯著鸞梧不放:“為什麽?”

問完發覺不妥,她找補似的多說了句:“就像是……不會找徒弟一樣嗎?”

鸞梧有些疑惑地看過去,少女神色如常,就像是再平常不過的促狹。

於是她收回眼,捏著酒杯思忖了一會兒,回答:“不一樣。”

祝枝寒直覺似的感覺出來,接下來的話大概不是她希望的那種。

鸞梧已經繼續說了下去。

“不收徒弟是因為我連自己都顧不好,不願拖累其他人,但你先前已將結局告知與我,自以為的好意並無用處,我是要再爭一爭的,便無所謂了。”

“但所謂道侶……”鸞梧眼中有一閃而過的陰霾。

片刻後她頓了頓,拿喝酒的動作掩去不自在:“這麽好的日子,不提這個。”

祝枝寒:“哦……”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慶幸鸞梧沒說下去,還是遺憾居多。

接下來的時間,她注意到鸞梧話少了許多,喝酒的頻率也快了,似乎是被剛才的話題勾出了些愁緒。

意識到這些的那一刻,祝枝寒覺得後悔——她不該那麽飄飄然、情緒上頭問這些。

明明是該開開心心的日子。

元日宴一直持續到子時才散去。

鸞梧罕有地喝醉了——祝枝寒頭一次見到鸞梧喝醉的樣子。

以鸞梧的修為,其實是可以操控靈力將酒排出去的,但她沒有那麽做。

祝枝寒求助似的看向屠萌:“師叔……”

醉醺醺的屠萌大手一揮:“師姐平時心裏壓得事情太多了,醉一醉也不是壞事情,枝寒,你身為師姐的弟子,就負責把師姐帶回去吧!”

見祝枝寒遲疑,屠萌笑著:“放心啦!你師尊也是喝醉了忘事的人,不會記你的仇,日後給你抓小辮子的。”

於是祝枝寒就莫名其妙多了個擔子。

她花了半柱香的功夫,艱難地將醉得不省人事的鸞梧,跌跌撞撞扶回宗主居。

說起來,這其實是祝枝寒第一次來到鸞梧的居所。

身為宗主的住所,自然是比弟子房要豪華的,還帶一個小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