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第2/4頁)

皇宮裏的人各懷心思,壽康宮如臨大敵,做好了各種準備。

但是坤儀郡主卻連皇宮都不會踏入。

梟,是個無孔不入的恐怖組織,唯一敬畏的只有皇權。啞奴早已告訴郡主,這個孩子在她腹中是安全的,但一旦出來,梟就會再次開始新一輪的不死不休。

甚至沒有人知道梟到底是些什麽人,到底有多少人,滲透在哪些地方。“憫”查了這樣多年,所知也不過皮毛。梟是元和帝斬草除根的決心,是個很恐怖的組織,唯一的制約就是不能靠近皇宮和行宮這些皇權所在,以免傷了皇權體面,造成不可挽回的傷害。

北地對於小世子來說早已不安全了。

“那就去行宮。”京外行宮,正適合侍衛駐紮防守,能守得鐵桶一樣,又有皇權震懾。而北地,有靖北王府,有她的人在,就是母子兩人的根基後盾。

陳先生撫須,他隱約確定的真相,讓他平靜的眼眸下熱血沸騰。從龍輔國之功,哪個謀士不想要!更何況王爺郡主一向以國士待他,他更是唯有粉身以報這知遇之恩。而此時四海已定,一切變數都在京城,在皇宮,在那些外人看不清的曖昧中。

“郡主去吧,北地有咱們在。”如今頭等大事,就是順利誕育這一正統子嗣,撫育他成長。陳先生不敢冒犯,只略掃了眼郡主腹部,就移開了視線。但心中卻知道,那裏,孕育的是希望。是他們這一代讀書人曾經的信仰——閔懷太子的後人。

這讓無聲看向天際的陳大人,熱淚盈眶。他想著自己曾經的多年坎坷折辱,十年隱匿。他想著為了當年舊事,死去的他那些熱血的同窗,曾經他一次次問自己為何苟活。而這一切,在這天都有了答案。

隨著坤儀郡主從北地返京,京城變得格外平靜,但所有人都知道這是風雨將來的平靜,只怕任何一點外力都可能點燃一場風暴。

郡主從來都是風暴的中心,時隔三年,她又回來了。

馬車轔轔,駛入京外行宮,謝嘉儀換了坐輦,經過一處院落的時候,她轉頭去看。如意適意擡轎輦的奴才慢下來,這是曾經秋狩,郡主和郡馬爺住的院子——小海棠宮的匾額還掛著,但早已物是人非。

朱紅色的圍墻和院門是這樣寂寥。

謝嘉儀一下子想到了那晚陸大人踏著夜色風露回來,他伸開手臂擁自己入懷。謝嘉儀裝作什麽都沒看出來,但是陸大人含著笑意的眼睛裏卻有讓她的心又痛又軟的東西。

三年後謝嘉儀再次想到陸大人那個眼神,才明白那讓她那日如此心痛的正是陸大人的眼睛。陸大人像平時一樣平靜的眼睛裏,藏著一絲不為人知的委屈,那是謝嘉儀唯一一次見到陸大人的委屈。

她讓她無所不能的陸大人受了委屈,難怪自己說不清為什麽,卻那樣難受。

所有人都靜悄悄等著,初冬的北風吹過,最後的落葉不舍得離開了枯枝。如意看向郡主,她只是無比平靜道:“走吧。”

從京城到皇宮,多少人為了郡主的返京睡不著覺,多少人都在等著打破當前這種詭異平靜的契機——只要郡主一個出格的舉動,風暴就將起。

可是他們誰都沒想到,郡主進了行宮就再也沒有出來過,不要說皇宮,就是京城,坤儀郡主也一步都不曾踏入。郡主唯一去過的地方就是大覺寺,但也是秘密去,秘密回,從未有人見過郡主。

甚至有人疑心說什麽郡主會去大覺寺,只怕都是人臆測出來的。

畢竟郡主歸來,卻沒有任何京城人士見過郡主。

一晃,就是六年。

六年,兩千多個日日夜夜。

她為他悲三年,守三年。

六年過去,他們的孩兒五歲了。

建曌九年的夏天,隨著傍晚來臨,蟬鳴弱了又弱,不過偶爾還余一兩聲。到了傍晚起了風,熱氣也下去不少,行宮臨水的亭子處正是難得的夏日涼風撲面,帶著盛開的荷花香,揉著草木清香,令人心曠神怡。

亭中青衫女子卻是懶懶的,靠著欄杆,看著池中錦鯉從四面遊過來爭食著投下去的魚餌。

如意把一個披風給這青衫女子披上,輕聲道:“郡主還是小心些,莫要貪涼。”

采月已經嫁人,如今也算是官太太了,孩子都有了兩個,忙得脫不開身,不能伺候郡主了,但不時還會進來陪郡主說說話。反而是采星還跟在郡主旁邊,怎麽都不肯嫁人,非說挑不到好的,郡主也就隨她去了,什麽時候挑到什麽時候再說。

就是一輩子不嫁人,她靖北王府和郡主府的丫頭,也不會過得比任何人差,只有更好的。

如意看著圍著披風看魚爭食的郡主,不知是行宮的歲月太靜,還是歲月對郡主太厚,他總覺得郡主還如當日模樣。但,他看著已經倚著欄杆看了半日魚的郡主,郡主到底還是變了的。放在六年前,郡主再不可能單看魚就安安靜靜地看這樣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