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第2/3頁)

字字句句,清清楚楚。

徐士行的話落,禦書房又是好一陣子沒有人說話。

永泰帝拍了謝嘉儀的手背一下,謝嘉儀一愣,似乎不知發生了什麽,看向陛下。永泰帝點了點她的鼻子,又指了指炕桌上的白瓷盤子,謝嘉儀才注意到盆子裏堆得小山一樣的海棠糕已經被她吃得沒剩幾塊了。

她這才覺得肚子果然漲漲的,不舒服得很。

謝嘉儀抽出帕子,擦了擦嘴角。

永泰帝這才開腔:“坤儀,你說怎麽辦?太子難得對一個女子這樣歡喜,朕亦動容,論理該把這個女子賜給太子。但她畢竟得罪了你,朕生恐委屈了你,委實兩難,你說說朕該怎麽辦,是饒她不饒?”

明明火盆離得很遠,可徐士行卻疑心這屋子烘烤得厲害,烘烤出一片讓人透不過氣的熱,密不透風,令人窒息。

脖頸衣領間似乎有汗墜落,十分難耐,可他卻一動都不能動。

他跪在那裏,挺直腰背,只頭低著。

看著被禦書房下人擦拭得能透出人影的水磨青磚,他幾乎疑心能從中看到她的影子,可是當他用力去看的時候,才發現模糊成一片,什麽都沒有。

甚至連他自己的影子,都沒有。

什麽都沒有,只有膝下的一片冰涼。

可偏偏周身心頭,都是一片讓人窒息的火。悶得人透不過氣,他覺得這種窒息蔓延得無邊無際,會永遠跟著他。

這一瞬間,他昏沉沉的頭覺得,也許,他永遠走不出這個屋子。永遠走不出這種窒息。

或者,他從來不曾真正走出來過。

“既然太子哥哥這樣求了,順了太子哥哥的心就是。”謝嘉儀說著忍不住又伸手要去拿海棠糕,手背上被“啪”輕拍了一下,原來是陛下用手中卷起的書冊敲打了她的手背。

謝嘉儀忙縮回了手,聽到陛下嗔道:“只知道吃。”

徐士行聽到謝嘉儀的聲音回了句:“又沒我什麽事兒,我不吃還幹坐著聽著不成,一個奴婢也值得我巴巴聽著。”旁邊喜公公忙上了杯消食的山楂茶,看了陛下臉色,這才笑道:“陛下且讓太子殿下起身吧,地上涼呢,可別跪壞了殿下。”

永泰帝讓太子起來,又沉吟一會兒才道:“罷了,既然坤儀也願意成全你們,朕就饒那個婢女一命,賞給你做屋裏人,只是——”說到這裏永泰帝盯著太子道:“日後——,此女永不得晉位。”

不知是其中哪句,讓太子本就蒼白的面色愈發白了,他只垂手低頭答了句:“是”。

永泰帝又看了他一會兒,從這張臉上他似乎看出了別的。有那麽一瞬間,他甚至不是在看太子。他恍然明白了舊事,明白了那日元和帝異常的表現,原來先帝什麽都知道。先帝知他,更知平陽,原來一切在還沒開始的時候,就注定是他一個人的一場荒誕的妄想。那日先帝看他的眼神,古怪、嘲弄卻又憐憫。

好一會兒,永泰帝才揮揮手讓太子回去。

徐士行離開前看了謝嘉儀一眼,可匆忙間他甚至沒看清她的神情。他出了禦書房,只見日色西沉,暮色籠罩了大半個皇宮,到處都染上了一種瑟瑟的孤清和冷,這是大胤的深秋,冷肅不近人情。

他才走了幾步,就有早等在一邊的人上前低頭道:“殿下,娘娘等著您呢。”

徐士行聞言,突兀地笑了下。

娘娘等著他,這樣的話他好像沒聽到過幾次,又好像聽到過太多次。

高升不知殿下為什麽笑,只覺這笑讓人發毛。跟著殿下朝著長春宮去了,走著走著他就小跑了起來,前頭的殿下走得太快了。

一口氣到了長春宮,徐士行一下子停了下來。

他擡頭,仔仔細細看著長春宮的匾額,好像是第一回 看到一樣。看了好一會兒,才提步進去,到了正殿,先就看到柳嬤嬤已經回來了,正扶德妃等著。

他幾句話把結果說了,就漠然立在一邊。

德妃先是松了口氣,隨後皺眉,“不得晉位,這豈不是委屈了那孩子——且慢慢看著,到時候——到時候——”

徐士行突然開口,“母妃,這是陛下的旨意,兒臣不敢抗旨。”

長春宮裏落針可聞,德妃和柳嬤嬤都驚住了,用一種驚駭怪異的眼神看向徐士行,太子莫不是發瘋了不成?

太子一向孝順順從,從未用這樣沖的口氣跟娘娘說過話。甚至,太子話都少得很,不問到他頭上,他從不開口說話。所以突然一句話頂出來的徐士行,讓兩個從小看著他長大的人都愣住了。

德妃先是驚,待聽明白兒子話中意思又是一怒,這是——頂撞自己!說什麽不能抗旨,先帝還賜國公府世襲罔替呢,到了陛下這裏還不是降等襲爵!未來的事情,誰說得準,自然是說了算的人說得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