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驅儺(第2/3頁)

只見他光腳踩在鼓上,不時旋轉跳躍,身下的大鼓便隨著他的腳步敲出規律的鼓點。

“咚咚——咚咚咚——”

鼓聲時而激越,時而舒緩,鼓點幹脆清越,毫不拖泥帶水,鼓上的儺母仿佛化身一條赤紅長絹,隨風起舞,以身奏樂,鼓聲響遏行雲。

聞玉也叫鼓上之人的風姿吸引,一時難以移開目光,都縉在旁不無感慨地說道:“我在山裏這麽多年,也沒見過幾回景川師兄扮儺母舞樂,你一來就趕上了。”

聽他這樣一說,聞玉才意識到鼓上的儺母竟是由男子扮的,見他身姿輕巧不輸女子,不由問道:“他也是劍宗弟子?”

“景川師兄是樂正首席,聽說他在舞樂上的技藝,已在樂正各位師父之上了。”

聞玉看了幾眼,又將目光落在儺母前面的儺翁身上。那人一身白衣,站在最前面的車架上,手中拿著一盞提燈偶爾吟誦幾句祝詞。

人潮湧動,鼓聲如雷,聞玉聽不清他口中說著什麽,但見他腰背筆直,遠遠看去松形鶴骨,有林下風致:“那又是誰?”

都縉仔細看了一會兒,卻也沒認出來:“應當是哪位文淵的師兄吧,往年驅儺,有時衛師兄也會來扮儺翁,每次聽說他扮儺翁,來得弟子總是最多。大家都說衛師兄聰慧過人,由他送祝詞也能沾點好運,祈求年末學考取個好名次。”

聞玉乍一聽覺得有些好笑,仔細一想要真能沾沾考運,竟也生出幾分心動。

正這樣想著,忽然身後有個劍宗弟子喊了一聲都縉的名字。

“項師兄也來看驅儺?”都縉回過頭,同來人打了聲招呼。

“是呀,沒想到溫師妹也在這兒。”來人一邊說一邊看向一旁的聞玉。

都縉同聞玉介紹道:“這是項遠師兄,那天你過劍陣,他也是那三十人之一,就是最後叫你將劍打落的那個。”

一旁的項遠猛地咳了兩聲,有些無奈地看了都縉一眼:“師弟你真是……”

但經都縉這麽一說,聞玉倒是想了起來:“哦——我記得你。”

項遠聽她這樣說,立即又高興起來:“師妹劍術高超,是我技不如人。”

周圍的燈火映照在女子的臉上,顯得她眉眼盈盈,珠輝玉麗,看上去娟好靜秀如夜間盛開的曇花,叫人移不開目光。

少年心中一動,忍不住摸摸鼻子又繼續說:“對了,溫師妹剛來這兒,是不是還沒去山下的城鎮逛過?過幾天山下有燈會,師妹要是有興趣,可以……”

他後頭的話被淹沒在人群的歡呼聲中,不知不覺間,驅儺的隊伍已經走到了跟前。聞玉也被這巨大的歡呼聲吸引了注意力,轉頭朝著路中央看去。

白衣的儺翁念著驅儺詞,手中提燈站在最前面,身後除去鼓上跳舞的儺母,還有一眾吹笛擊鼓的護僮侲子,他們身旁圍繞著不少“鬼怪”,“山鬼”們不時嬉笑著簇擁而上,又叫身後的驅儺人以手中的茅鞭驅趕,於是或作痛哭流涕,或作抱頭鼠竄狀,場面滑稽熱鬧,笑聲不絕。

經過他們身旁時,站在隊伍最前面的儺翁朝著路邊看了過來,注意到路旁的女子,竟一時間停住了目光,連口中吟唱的祝詞都頓了一頓。

四周的歡呼聲中,只有站在鼓上的儺母注意到了他這一瞬間錯亂的節拍,紅衣男子垂下眼不動聲色地跟著看了過來,像是想要知道是什麽叫他亂了心神。

周圍有人注意到二人的視線,也很快發現了路旁未帶面具的聞玉。不少人認出了她,戴著面具的小鬼們嬉笑著將她圍起來,簇擁著她跳起舞來。於是四周響起善意的笑聲,附近的護僮侲子們上前替她驅趕周圍的鬼怪,反倒將她擠到了山路中央。

就在這時,忽然有人朝她伸出手。聞玉擡起頭,才發現正是站在車架上的儺翁。他將她拉上車架,避開了隊伍前亂哄哄的人群。

驅儺的隊伍又朝前走去,兩邊提著燈籠的人群擡頭看著他們叫著笑著,沒有人覺得奇怪。畢竟每年驅儺,為了防止路上擁堵,儺翁有時會護送幾個人走上一段,人人都以被選中為榮,覺得這是個明年會交好運的好兆頭。

聞玉站在白衣的儺翁身旁,看著底下黑壓壓的人群,卻覺得有些不自在。隊伍還沒離開擁擠的山道,此時下去有些危險,身旁的人像是看出了她的局促,於是又將手裏的提燈交給她,示意她替自己拿著。

聞玉接過提燈,如同儺翁身旁的提燈小童,如此一來便顯得不那麽突兀。她微微松了口氣,向他道了聲謝。對方搖搖頭,沒有說話。

沒有人注意到人群中一個戴著赤色鬼面的“山鬼”不知何時跑到了隊伍最前面。他張牙舞爪地沖著車架上的人做出威嚇撲抓之勢,起先四周無人在意,幾個護僮侲子笑嘻嘻地拿著茅鞭淩空揮動幾下,口中念著“去、去”。赤色鬼面隨著驅趕時近時遠,引得一旁也有幾個玩心大起的山鬼聚攏來,同前面幾人嬉鬧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