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昏迷

入冬後, 天氣便一天冷似一天。立冬剛過,暮色便一日早過一日。早上還太陽高照,到了下午就一下冷了下來, 酒館夥計哆哆嗦嗦地摸著手臂,打算將店門關上時, 外頭來了一個書生打扮的年輕人。

對方穿著一身月白色長衫, 隨身帶著個輕便的包袱, 看上去雖是一路車馬勞頓趕路而來, 但衣衫整潔,同夥計身後吵吵嚷嚷, 人聲鼎沸的酒館格格不入。

這地方已是長安界內, 不過離長安城尚還有些路途, 附近多是皇陵, 因此人煙稀少,這方圓幾裏也就只有這孤零零的一家小酒館。來來往往的沒地方可去, 進來避避寒,因此生意倒也還算過得去。

衛嘉玉坐在窗邊, 有些心神不寧地轉了一下桌上破了個口子的粗瓷碗,自顧想著心事。那天聞玉在金陵留下口信說與他在九宗碰頭, 可她不要說九宗, 就連長安都從沒來過,衛嘉玉總是擔心她要如何找到這兒來, 因此她一走, 便也立即拜別了衛靈竹, 設想她有可能會經過的路線, 一路追到了這兒來。

途中有幾次, 他幾次打聽到過疑似聞玉的行蹤, 但每回只差一點,就錯過了。就這樣一路到了長安,眼看這裏距離九宗已經不遠,卻不知道聞玉到底有沒有擺脫了那群神秘人,也不知道此時到底身在何處。

這一會兒功夫夥計已從櫃台後提了一壺酒送上桌,荒郊小店,自然沒有什麽好酒,不過這種天氣一口下去倒也能暖暖身子。

衛嘉玉從袖子裏取出幾個銅板,夥計伸手接了,一數發現還多了幾個,正要退還,卻聽男子溫聲道:“我這兒還有些事情想要同你打聽。”

夥計喜笑顏開地將銅板收進懷裏:“郎君客氣了,有什麽盡管問我就是。”

“我有個妹妹跟家裏賭氣,跑來這附近的靜虛山拜師。我一路追著過來,見這附近只有你一家酒館,不知小哥見過她沒有?”

“你這妹妹是一個人來的?”

“應當是一個人。”

這荒郊野嶺的,很少有獨自一人經過此地的年輕女子。夥計回憶了一番,隱隱想起這麽一個人來:“她是不是個子很高,二十來歲,脖子上掛著一根狼骨項鏈,背上背著一柄用布條纏起來的長劍?”

衛嘉玉立即坐直了身子:“她如今在哪兒?”

“她坐下沒多久,店裏又來了一幫人,她就匆匆忙忙走了。那群人見她一走,也緊跟著出去了。”夥計有些憂心,“我瞧著您這妹妹怕不是惹上了什麽人。”

衛嘉玉沒想到那群人居然追到了這兒,衣袖下的手不由得攥緊了拳頭,又問:“你可看見她往哪個方向去了?”

“她走得太急,這……我也沒留意。不過左右這附近也就一條官道,您往西邊追,要是腳程快些,說不定還能追上。”

*

暮色降臨時,林中一場交戰剛歇,有寒鴉被血腥味吸引而來,停在枝上。聞玉精疲力盡地從一旁的屍身上抽出刀,重新望向站在不遠處的男人。

第二十個。

她微微動了動嘴唇,雖沒有發出聲音,但是不遠處的男人卻莫名聽出了她在說什麽。

先前一路跟著他追到這兒的十九個人,至此已經全部死在她的劍下,而他是那第二十個。

女子屏氣凝神,身上鴉青色的長衫劃破了幾道口子,手臂和肩膀上都滲著血。接連不斷的追殺和趕路下,她的體力已然到了極限,但是此時此刻,她拔出背後的聞道,雙手握劍,依舊穩如磐石,叫人看不出一絲破綻。

不遠處的男子目光一動,閃過一絲欣賞。即便是他也不得不承認,眼前的女子是個難得的對手,或者說不愧是聞朔的女兒。可惜正因如此,她更得把命留在這裏。

聞玉漫不經心地看著他:“宗昭,你跟條瘋狗似的追了我一路,也差不多了吧。”

名叫宗昭的男人聽了這話嘴角一沉,復又譏諷道:“你嘴倒是挺硬,就是不知道你的命有沒有這麽硬。”

他舉起手中的劍,擺出一個與她一模一樣的起手式,聞玉目光一動,一眨眼的功夫,對方已朝她一劍刺來。聞玉將劍格擋在身前,這一路這樣的交手發生過無數次,每一次聞玉都能擋住,但是眼前的這個人與先前那些人顯然不一樣,他這一劍更快,也更淩厲。聞玉不敢硬拼,腳尖點地且擋且退,但是來人顯然並不準備就這樣輕易地放過她,反而更快地追了上來。

聞玉調動內力,卻發現氣海阻塞,真氣如遊絲一般在她體內流竄,極難匯成內力注入劍中。她面色一變,隨即意識到——已有許久不曾發作的思鄉,竟在此時發作了!

宗昭雖不知原因,但是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他趁機猛地一劍橫掃而下,聞玉咬牙,強行沖破筋脈,蓄力還擊。在最後一手雙劍相擊之下,兩股力道相撞,二人雙雙被撞開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