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六晚·怨憎會(三)(第2/3頁)

屋子裏應當還有其他人,因為很快他就聽見另一頭的角落裏發出了一點聲響。有人朝他走了過來,腳步聲一深一淺,等那人走到他面前扯下他眼前的布條時,衛嘉玉已經漸漸鎮定了下來。

城外的山路上他沒追上聞玉,只找到了她扔在路邊的馬。馬繩被人好端端的系在路邊的樹上,可見它的主人離開時尚還從容。聞玉從小在山間長大,一旦進了林子,那群黑衣人要想找到她也不容易。想通這一層,衛嘉玉像是總算放下心來,牽著馬準備折回去。可惜沒走多遠,便遇見了叫人攆得七零八落的西風寨……但沒想到,萬鴻也會在這兒,且與他關在了一起。

相較於他的狼狽,萬鴻看上去比他好上許多,起碼衣衫還算整潔,手上也並不如他那樣被捆上繩索,衛嘉玉看著他,淡聲道:“你勾結了西風寨?”

萬鴻聽這一問,不由微微皺眉,嫌惡道:“我還不至於為了你搭上自己,連累我跟著被關到這種地方。”他高臨下地瞧著衛嘉玉這副受制於人的模樣,又冷笑一聲,“不過看你如今這個樣子,這一趟倒也值了。”

他這話不像說謊,以萬鴻的性子,他會為了報復萬鵠叫人將他去德興賭坊的事情泄露給西風寨,卻不會叫自己跟著一塊身陷險境。

衛嘉玉轉頭打量了一下自己身處的環境,這是一個高高的塔樓,應當是個哨塔。萬鴻腿上有傷,就憑他一個人沒法從哨塔上下去,那群人大約是因為這一點,所以才敢放心把他丟在這兒,而未給他手腳捆上繩索。

哨塔四周是一片漆黑的夜色,底下隱隱傳來水聲。

水聲?衛嘉玉腦海中浮現出金陵城外的西郊地形圖,這附近有水的地方……

萬鴻察覺到他走神,於是緩緩蹲下身子,伸手掐住了他的下巴:“我在問你話,接下去老老實實地回答我,否則我把你從這兒扔下去也沒人知道。”

衛嘉玉勉強穩住心神,轉過眼睛看他:“你問我什麽?”

“當年冬娘的死究竟是怎麽回事?”

“當年的事情,我知道的不比你多。”

萬鴻眼神一冷,掐住他下頜的手上猛地用上了些力氣:“你別跟我打這種啞謎,我問你那碗冬娘送去卻被你誤喝下去的湯裏,原本到底有沒有毒?”

衛嘉玉看著他,萬鴻在他開口的那一瞬間猝然打斷了他:“你接下去說的話,要是有一個字是假的,衛靈竹就不得好死。”

衛嘉玉頓了一頓,再開口還是那句:“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還有誰會知道?”萬鴻像是叫他的平靜所激怒,猛地松開鉗制住他下頷的手,衛嘉玉沒坐穩身子倒向一旁,剛跌倒在地上,又被他一把抓住了衣領,萬鴻咬牙切齒道,“你以為我會相信你說的話?這件事情要是和你沒有關系,衛靈竹之後為什麽會去江月閣?她究竟和冬娘說了什麽,為什麽她前腳剛走,後腳冬娘就服毒自盡了?你敢說這些事情你一點兒都不知道!”

衛嘉玉確實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衛靈竹在他昏迷後去江月閣找過冬娘。萬鴻說得對,當年的事情諸多蹊蹺,他若是有心去查應當是能查出來的,可這麽多年以來,母子二人都心照不宣地避開了這件事情,仿若一個禁忌,不願提起。

“你怎麽知道她是服毒自盡?”衛嘉玉問道。

“你以為是誰發現的屍體……”萬鴻冷冷道,他像是又想起了那天在門外看見的情景,女子倒在血泊中,七竅流血,簡直叫人疑惑一個人的身體裏怎麽能有這麽多血,像是流不盡似的,如同能染紅周圍的一切。屍體被下人擡出去時,女人的眼睛還睜著,像是在問他為什麽不救救自己。

很多年裏,那都是他夢中的情景,他無數次推開那扇門,然後看見她兩眼空洞地轉過頭,面容蒼白地流著血淚,問他為什麽不救自己。

那天跟他一起發現屍體的下人們最後都被分派出府,再也沒有回來過,時春年紀還小,白天受了驚嚇之後,半夜發起高燒。之後病雖好了,但腦子卻被燒壞了,變得有些癡傻。府裏憐惜她年幼,沒有將她趕出去,從那以後,江月閣一直空置著,只有她住在裏面。他們告訴他,冬娘是因為急病才過世的,那天的事情是他記錯了。所有人最後都漸漸相信了這套說辭,只有他還記得那日的情景,不肯忘記。

萬鴻抓著衛嘉玉衣領的手指已然有些泛白,往事依舊歷歷在目,他看著眼前的罪魁禍首,目光狠厲,語氣低沉道:“我再問你一遍,你為什麽要誣陷她?”

衛嘉玉臉色有些蒼白,他坐起來擡眼看著對方,張開嘴說了什麽。萬鴻沒有聽清,不由得湊近了些,才聽見他說:“……因為她確實準備在湯裏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