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四晚·老(一)(第2/3頁)

萬學義武將出生,這書房竟也有模有樣的。幾大墻的櫃子,上頭堆滿了各種公文卷宗。萬鵠領著她走到一面書櫃前,擡手一指:“喏,就這麽多,全在這兒了。”聞玉擡眼一看,一時沒領會他這個“就這麽多”是什麽意思。

“……衙門裏不是還關著幾個西風寨的人嗎,我看去提人出來打一頓,多半也能問出來。”女子瞧著那幾個滿滿當當的格子,過了半晌才木著臉提議道。

萬鵠一聽,竟當真想了想這個提議,覺得格外有道理:“那你剛才在馬車怎麽不說?”

聞玉在心裏嘆了口氣,覺得這少爺要能有他兩個哥哥一半的心眼,不至於昨天叫人塞櫃子裏打一頓。她像是認命一般動手去搬書櫃上的公文,堆在地上。刺史府的書房也不比別處,天氣一涼,地上便鋪了厚厚的羊氈毯,聞玉靠著書櫃席地坐下,不再理會他,自顧翻了起來。

卷宗上寫得多半是西風寨到金陵後犯下的案子,衛嘉玉說得不錯,這群人確實是從今年年初才開始在江南活動,起初只挑些偏僻的河道,攔些貨船;直到下半年開始,則越發肆無忌憚,無論是尋常的客船還是跑商的貨船,只要經過他們埋伏的地方,全都洗劫一空。

卷宗裏提到這群人好幾個楚地口音,善於泅水,船上系繩的繩結打的是雙花結,這是楚地的船幫慣用的打結法子。

這群人要真是從楚地來的,想必不可能是到了這兒才開始幹這些打家劫舍的勾當,那他們先前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聞玉能想到這一點,萬學義自然也想到了。這堆卷宗裏還有不少有關楚地水幫的消息。楚地一帶,江河貫流,早年也有不少船幫在那兒活動,後來繞山幫興起,天下船幫漸漸唯它一家獨大,許多船幫都被吞並,早年的一些小船幫便也沒了影子。

不過聞玉注意到在繞山幫興起之前,楚地最大的船幫名叫深水幫。這名字十分耳熟,她想了半天終於想起在哪兒聽過:先前去首飾鋪的時候遇見繞山幫弟子,他們不就說過,早年深水幫許多人死於非命,死時耳後有紅痣,疑心叫人下了情蠱。

這中間像是有一條線將一些事情串在了一起,可是這條線究竟是什麽?

聞玉一時想不明白,一擡頭才發現不知不覺間日頭竟已西斜。她站起來驚動了屋裏的另一個人,萬鵠躺在另一頭,攤在臉上的書“啪”的一聲掉到了地上,後知後覺地坐起來伸了個懶腰:“你看完了?”

聞玉這才發現這一下午他竟也沒走:“你怎麽還在這兒?”

“這是我爹書房,裏頭多少東西,難不成放你一個人在這兒?”萬鵠理直氣壯道。

“那等衛……師兄回來,你也在這兒等著?”

聽她這麽說,萬鵠不禁一噎。自打他十歲以後,便沒和衛嘉玉單獨在一個屋子裏待過一個時辰以上,一想到這情形,就叫他全身上下都不自在。

聞玉見狀有些好奇:“你為何不喜歡他?”

“我為何要喜歡他,”萬鵠冷臉道,“這府裏喜歡他的人還少,非得有我一個嗎?”

聞玉見他對衛嘉玉成見頗深,又不願說,也懶得多問,於是一言不發地站起來準備從這屋裏出去。沒想到她不問,萬鵠反倒別別扭扭地叫住了她:“誒——你和那個血鬼泣封鳴有什麽關系?”

聞玉瞥他一眼:“你想知道?”

萬鵠上下嘴唇一抿,做出一副愛說不說的樣子。聞玉不慣著他這臭毛病,輕哼一聲,說走就走。見她真要走了,萬鵠又憋不住:“我就是有點好奇行了吧!”

聞玉雙手抱胸,像是衡量了許久,這才在他對面坐下來,施舍似的問道:“那你先說說你跟你哥哥的事情。”

“……”

萬鵠忍氣吞聲地說:“你知道我大哥是因為二哥的原故才從石階上滾下來,摔斷了一條腿吧?”

聞玉不出聲,但這件事情她顯然是知道的,於是萬鵠又說:“那你知道冬娘是怎麽死的嗎?”

這已經是聞玉第四次從旁人口中聽到這個名字了。

“我娘嫁進來之前,府裏一直是冬娘在操持後院,所有人都以為我爹總有一日會將她扶正,但之後我娘來了,有下人說冬娘心生怨恨,於是在我娘懷著身孕的時候,在她的湯藥中下了毒。但是那碗湯卻被我二哥喝了,大夫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把他救回來。冬娘下毒的事情敗露,她自知無顏面對我爹,所以當天晚上就服毒自盡了。”

“既然如此,萬鴻為什麽……”

“因為送那碗湯的丫鬟堅稱湯裏沒毒,那碗湯是她親手煮好送到竹園,過程中從來沒有假手於人。這件事情後來不了了之,但大哥還是認定是二哥故意栽贓陷害,才使得冬娘含冤受辱,自盡而亡。所以這麽多年以來,在這個府裏,他最恨的人就是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