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聞朔(第2/3頁)

她沒有察覺到對面人的異樣,只伸手拿起桌上的茶碗,一口喝幹凈了裏頭的涼茶,這才說道:“這兩天沒人去驛站租車,村口也沒人見過他出去。大路叫雨水沖壞了,他也沒法往西走。這樣一來,人多半還在村裏。”

萬年村統共只有這麽大點的地方,他還能去哪兒?

她顯得有些焦躁不安,連著灌下去三碗涼茶才稍稍平靜了些:“說說你吧,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衛嘉玉沉默不語地從懷中取出一封信遞給她。聞玉接過來一看,發現那信上的字跡與留在屋裏的那紙信箋上的筆跡一模一樣,顯然出於同一人之手。

衛嘉玉平靜地同她解釋道:“一個月前,他托人帶信給我,要我來沂山一見。”

聞玉聞言一頓:“他常和你通信?”

“自他二十年前丟下我不告而別,這是我第一次得到他的消息。”衛嘉玉語氣冷淡地回答道,仿佛在說一件其他人的事情。

聞玉一愣,大約想委婉些,但話到嘴邊問出口還是十分直接:“他為什麽丟下你不告而別?”

“我這次來,就是想知道這個。”

二人對坐在茶棚底下,有一會兒誰都沒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才聽衛嘉玉又開口問道:“能告訴我一些關於你娘的事嗎?”

“她死了。”聞玉回答道,“我爹告訴我,我一出生,她就死了。”她自小和聞朔一起生活,對未曾謀面的母親沒有什麽感情,因此提起這件事情來也並不顯得傷心。

衛嘉玉沉默片刻:“恕我冒昧,你如今多大年紀?”

“二十,你問這個幹什麽?”

衛嘉玉七歲那年,聞朔離家再也沒有回來,如今他二十七歲,中間隔著整二十年。而眼前這個女子今年正好二十歲。時隔二十年,他好像終於發現了一點有關當年父親不告而別的真相。

傍晚的太陽快要落山,山中許久不曾有過這樣好的天氣了。

坐在茶攤上的女子隔著一張矮桌目光澄澈,映著山間晚霞,沒有一絲陰霾,叫他想起自己二十歲的時候,或許並沒有這樣明亮的眼神。

她身上沒有華貴的衣衫,頭上沒有繁復的珠寶佩飾,手心有常年習武磨出的繭。可她身上也有父親為她打賭贏回的短刀,受傷時用來包紮的帕子上有人用蹩腳的針線為她縫下名字,她回程的山路上滿懷期待,因為家中有人等候。而他忐忑不安,猶豫許久才下決心下山赴約,盡管那時他們不知道,他們要去見的是同一個人。

她什麽都不知道,卻什麽都有。

茶桌下的衣袍中,男子微微收攏手指:“他們為什麽叫你小滿?”

“因為我爹說,我是小滿那天出生的。”正事當前,聞玉並沒有留意他那一瞬間的異常情緒,轉而問道,“你接下去有什麽打算?”

“等官道疏通,我就動身離開。”

“你就這麽走了?”聞玉詫異道。

衛嘉玉言辭冷淡:“我來這兒只為了見他問清楚當年的事情,可如今他既然不在,我便沒有繼續留在這兒的理由。”

“或許他過幾天就會回來。”

“他若打算回來,就不會留信。”他毫不留情地戳破了她那點不切實際的念想。

聞玉不說話了,她知道他說的或許是對的,聞朔忽然寫信給眼前這個人,又留書離開,顯然今日發生的這些事情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可他為什麽不告訴她?

衛嘉玉眼看著她如同今天在那間小院裏見到的那盆蘭花那樣,一點點耷拉下枝葉,目光隨著晚霞一起漸漸失去神采。

“他既然已經走了,你也該好好為自己將來謀劃,想想往後要如何。”他起身留下這句話便要走出茶攤。

就在他起身的那一瞬間,坐在對面的女子忽然開口道:“可你到了這兒難道不是想問問他為什麽嗎?”聞玉擡眼,聲音冷冽如刀,“你只會等著嗎?再等十年二十年,等他有一天出現再來告訴你,當年為什麽不告而別?”

衛嘉玉低下頭,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見她眉峰壓低,目光如炬:“天上地下,我要想不通,他就不能走。”

西山金烏欲碎一般,霞光刺透雲彩,刺得他一時睜不開眼睛。二人一立一坐,夕陽下,對峙一般誰都不肯低頭。聞玉想起了第一次見他時的情景,他確實是一尊高高在上的玉石菩薩,他將自己擺在玉台上,春風烈日都不能叫他動心。

她有些失望地抿了下唇角,低下頭正準備起身,衛嘉玉忽然開口道:“他還有什麽常去的地方?”

月亮初升的時候,聞玉帶著衛嘉玉來到了家後面的一處小山坡。

她家原本也比這村裏其他人家住得遠一些,幾乎可以算是偏僻,而這山坡就在家後頭的大山裏。

聞玉帶人到了一個石洞外,石洞低矮不彎著腰絕進不去。聞玉叫他在外面稍等,過了一會兒便聽見洞裏有人喊他。衛嘉玉稍作猶豫,矮身鉆進石洞,才發現這石洞下面是條暗河,裏面似乎另有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