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眼睛看不見鼻子

秋辭從席扉嘴裏嘗到的令他迷戀的味道。兩人都親到醉了,一起踉踉蹌蹌地倒在草地上,互相哺喂似的接吻,不知今夕何夕。秋辭忽然意識到自己正擡著一條腿,和席扉相互摩擦著。

平鋪的野林霎時分了主次,浮出一個顯眼的舞台,其他都成了背景。秋辭就躺在舞台上,他雖然穿著衣服,卻感覺自己像野生動物一樣赤裸,未滿的凸月探照燈似的照著他,讓他羞恥地席扉身下鉆。

席扉不由笑了,看見他羞得把脖子都縮沒了的樣子,在他耳邊小聲說:“我給你用嘴。”

秋辭猶豫起來,席扉便準備往下面去了,卻被他手腳並用地摟住。他把席扉當成唯一的衣服,必須得嚴實地蓋著他。

“那要不……用手?”席扉不確定地詢問。

秋辭在他下面動了動屁股,實在顧不得了,點點頭。那麽多忌諱,就這麽一點一點的,不知不覺被席扉打破了。

等倆人都消停了,終於不用是疊置的狀態,而是並排著躺下來。他們共同反思並回味剛才那火燒火燎不管不顧的勁兒,然後不約而同地笑起來。

“你感覺自己三十歲和二十歲的時候有區別嗎?生理方面的。”秋辭問。

席扉不太好意思回答這問題。

秋辭感興趣地翻了個身,趴在草地上,這樣能更好地看到席扉的表情,“差別很大嗎?”

席扉見他這麽想知道,只好認真回答:“是很大。不說二十歲,應該說十六七八九歲,那幾年都一樣,特別容易被性沖動幹擾,腦子裏老想那種事,人也浮躁得很,好像身體和精神一直處於一種躁動又不滿的狀態,想東西也很難想深刻。”

秋辭顯出贊嘆的表情,像是在說:“原來你也這麽想!”

“可是跟同齡人比,你那會兒已經是最踏實、最能沉下心的一類人了。”

席扉笑了,眉毛也輕巧地跳了一下,露出一兩分他早就該顯出的高傲,“縱向比較。說實話,我更喜歡現在的狀態,更可控……或者叫自控。”

秋辭笑了,“我也是。而且我還在盼著自己變老,想趕緊再長幾歲,不要總受荷爾蒙影響了。我一直都很驚訝多數男人都擔心年齡影響性能力,他們竟然還沒受夠性沖動的苦!可見原欲的威力有多大,能完全蒙蔽意識!原欲那麽大一塊,意識竟然能忽略它,心甘情願為它所奴役!”

“這聽起來挺弗洛伊德啊,人的一切行為都源於性沖動。”

秋辭感興趣地往他那邊擠了擠,幾乎是趴在他胸膛上,“你也知道弗洛伊德?看來還是他最有名。但是我覺得弗洛伊德的理論之所以沒法徹底成功,就是因為他自己也是荷爾蒙的奴隸。他太把性沖動當回事了。我一直覺得人終究是有動物的基礎,你管它叫‘本我’也好,叫‘主體’也好,這是一個不能否認的存在。誰否認這一點,誰在我這裏就變得像弗洛伊德的早期理論一樣不可信——而人作為動物,就必須要先有廣義的生存欲,然後才有廣義的繁殖欲,不可能拋去前者只談後者,那就真把人當成螞蟻了。事實上弗洛伊德到了晚年,也修正補充過自己早期的理論,我覺得可能是因為他歲數大了以後荷爾蒙水平漸漸降下去了。如果弗洛伊德是女人,他肯定不會把性沖動放到那麽重要的位置了,他很有可能會說人的一切行為都源於廣義的母性。”

席扉頭枕在手上,在兩個樹冠之間找到月亮,想了一會兒,說:“秋辭,我其實有個檻過不去。”

“什麽檻?”

“我嘴上說自己沒有年齡焦慮,但最近兩年偶爾會想,像喬布斯、比爾.蓋茨這些人都是二十出頭就已經做出很了不起的東西了,而我已經三十歲了,我是不是已經錯過人最有創造力的階段了,我是不是永遠都沒法做出那麽閃光的東西了。多數時候我能安慰自己,過往的一切,包括失敗,都是經歷;我當然也知道偉大的天才都是極少數的,更別說還有其他客觀因素的影響,那不是我能左右得了的。但偶爾還是會想不通,想一下就難受。

秋辭問:“和多數人比的時候,有滿足感;和個別人比的時候,有挫敗感,是嗎?”

“對。”席扉有些慚愧,“是不是有點兒不知足?和絕大多數人比,我已經夠幸運、過得夠好的了。或者,就不該跟別人比,做好自己是最重要的。”

秋辭笑著摸摸他的臉,“道理都懂,但是得不停不停地說服自己,是嗎?”

席扉也笑了,“是。”

“這就是人很難改變的刻進靈魂深處的東西,就像身體裏的荷爾蒙一樣很難用理性的意識去控制。你知道拉康嗎?自稱是弗洛伊德的繼承者,實際是弗洛伊德的頭號反叛者。現在網上流行的一個詞,凝視,最初就是他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