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千層蛋糕

盛席扉希望秋辭能開口說話,但秋辭只是坐著,臉略朝向窗外,讓他想觀察對方的臉色都不能。

“就像把虞伶惹生氣了。”盛席扉無措地產生這個念頭。但他馬上就意識到這個類比不妥,尤其他很清楚秋辭是怎樣被他惹惱的。他剛才那語氣在哥們兒們面前可以,但在秋辭面前不行。回想與秋辭的每一次見面,盡管有時冷臉,但對方從來沒跟他高聲過。

把曾有過的結論再描一遍:秋辭斯文,和他,以及他所有的朋友,都不一樣。是他把秋辭的笑臉變成冷臉了,所以得由他負責把它變回來。

“你下午還有別的事嗎?”盛席扉問。

秋辭扭過臉來,以為是問陪他相親有沒有時間,便說:“沒什麽事。”

“那晚上我請你吃飯吧。一直都說請你,你一直都說沒時間,今天正好。”盛席扉有些狡猾地看了他一眼。

秋辭感覺自己被他繞進去了,也不太理解他為什麽總執著要請自己吃飯,況且,“你一會兒不是還有約會嗎?你確定‘你’有時間嗎?”

盛席扉糾正他:“是相親,很快的。”

秋辭用眼神質疑他,哦,是嗎?那不一定吧,如果談得來,一杯咖啡也能喝一小時,之後還可以一起散步,走得累了正好再約晚飯,之後可以繼續散步……他在兩秒鐘之內把盛席扉接下來的幾小時甚至幾年都安排妥當了。

“真的,去相親的一多半都是父母催的,本來就盼著速戰速決,又都身經百戰了,能不能成聊兩句心裏就能有數,都不願多浪費時間。”

秋辭扭著臉瞧著他。非常好,盛席扉心想,這樣他就能瞥見那整張臉上的表情了。

“你看你條件好,都沒相過親,不懂這其中的奧妙。”

秋辭的面容松動了些,“你條件差嗎?”

盛席扉難得一只手松開方向盤,做了個向外灑的動作,“都淪落到賣房了,快要破產了。”這時他想起正經的,“秋辭,你可千萬別跟我媽說這個,我怕她擔心。我跟她說賣房是因為房價要跌了。”

秋辭察覺到他比自己之前以為的還要缺錢,“IT類創業也需要那麽高成本嗎?你這個項目持續幾年了?”

“我目前這個項目有兩年多了,哦對,這個你也別跟我媽說,她一直以為我畢業以後就一直在弄這個,其實中間換過,畢業以後做的第一個項目失敗了,輸個底兒掉……幸好大學裏弄的那個項目賣得好,手裏還有點兒幣,要不然就真傻——咳,就傻了。”

“你現在這個項目的盈利和負債比率是——?”

盛席扉沉吟片刻,“我這個不像你們那些大項目,有條不紊的,算好什麽時候該盈利就開始盈利,之後就一馬平川……我其實就是個小規模的個體戶,很靈活……”他笑了一下,“其實也沒那麽慘啦,我要是想賺錢也能賺,就是,還是有點兒……說理想有點兒大,算是情懷吧,覺著自己運氣好,趕上新技術爆發,自己正好又學的相關專業,也算有點兒天分,就想多弄點兒前沿創新的東西……這麽好的時代,把自己搞成重復勞動的碼農就太遺憾了。”

秋辭靜靜聽著,心情逐漸平和下來,“你謙虛了,能把興趣和特長當工作的人是幸運的,能把工作當理想的人是偉大的。”“

盛席扉笑起來,“沒那麽玄乎,我也是不會幹別的才幹這個。我要是有你的能力我也進投行,法拉利多酷!”

秋辭也笑了,“不為金錢上班的感覺是什麽樣的?”

盛席扉笑著看他一眼,深眼窩裏光光點點,“爽,又喪,爽喪爽喪的。”他說完就哈哈地笑起來,秋辭也忍不住笑出了聲。盛席扉突然想起來,原來一直都忘記開廣播了,難怪之前覺得車裏安靜。

“……所以我不想耽誤人家女孩子,一會兒要跟人家說清楚。我後來想了很久,覺得自己可能不適合戀愛成家,起碼目前不合適。女孩子跟了我就是受苦。這麽一想心裏就好受很多了,不能怪虞伶,是我對自己、對婚姻做了錯誤的判斷和假設,才導致後來的結果……”盛席扉頓了幾秒,發現秋辭和自己認識的時間不長,卻是唯一對自己這些糟心事知根知底的人,難怪總願和他說話。

他不由偏頭看了一眼,看到對方也在看他,不由笑起來,“我好像突然想明白了,之前嘴上那麽說,其實心裏一直堵得慌……”他的惆悵只是一瞬間,轉眼便晴朗了,“現在爽了!”

秋辭又被他的笑容晃著了,錯開眼看前方,想到盛席扉的父親已經出院了,並且真的離婚了。那麽混亂艱難的處境,一項項全都被他像牧羊犬歸置混雜無章的羊群一樣地理順了。

他想起盛席扉用自嘲的口吻對他說:“我是兩頭勸,勸我爸努力做復健,早點兒下地走路才能去辦離婚;又勸我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