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屋外雨聲潺潺。這場雨一直淅淅瀝瀝地下到了天色徹底暗下,夜幕降臨。

夜裏雨點拍打窗玻璃,發出有節奏的,輕緩的啪嗒水聲。霍宇川洗完了澡,吹幹頭發,人隨便往房間的床上一躺,等待睡意自己醞釀起來。

耳邊雨水聲綿綿不斷,讓人錯覺像是住在了一條汩汩不休的小溪邊上。

這樣看來,明天這雨大概也還是不會停的。那明天的早功就可以不用去山上了,他們會在三樓訓練。

房間裏的霍宇川翻了個身,他合上眼。

折磨了人一個多月的暑氣因為這一場大雨而沖淡了不少。

下雨天的空氣中會有一種濕潤清涼的雨水味道。他細聞了聞,那是一種舒緩的,混入了一種他身上獨特清香的……

霍宇川睜開了眼。

他望著漆黑的天花板。一張臉上不見什麽情緒。

不知道為什麽就想起來了。瑾哥身上的氣味。

下午背瑾哥回來的那一趟,有一部分理由是出於當下情勢,不得不背他的發展,誰叫能背的另一個人上廁所沒洗手。

有一部分是他自己想背了。

等到真的背上瑾哥時,霍宇川發現自己其實也並沒有想象中那麽排斥。

哦對了,他現在可以確認,舞蹈生的身體各處都是真的特別軟。畢竟為了做出有身韻的舞蹈動作,需要從小就接受嚴苛的開筋訓練。

他把人背起來,竟然產生了一種怕把背上這豆腐一般的人顛碎的困擾。

他們被困在這場大雨裏。雨味,出汗的味道,和瑾哥身上獨特的,讓人聞了又想要聞的味道……

畫面在腦海裏記得如此清晰。連細節都有。

在即將入睡之前,霍宇川反應過來。他還是第一次沒有把一天之中發生了什麽事情就這麽淡忘在腦後。

雨聲一直淅淅瀝瀝到了後半夜。

或許是受了入睡前的影響,霍宇川今晚難得做了次夢。

“你怎麽都不笑呢。”

從記憶裏傳來的聲音要比現在更年少一些。夢裏的少年在問他。

也是一個和今天一樣的雨天。伴著背景雨水的嘩嘩聲,空氣中泛起雨腥氣。霍宇川看見眼前人的下半張臉。

季瑾的臉很小,白皙下巴上那點美人痣在小霍宇川的眼前晃了晃。夢裏的他矮人一頭。

少年季瑾忽而彎下腰,側著頭,將臉湊到霍宇川跟前。

他不知道小霍宇川這樣的沒有反應的一張臉並不關他的事。這人從小就這樣,見誰都是一張不感興趣的臉。這種情況一直到了長大後才好一些。

他又聞見了。潮濕的雨水味,以及瑾哥身上好聞得要命的味道。

具體氣味記不得了,只記得了五個字,好聞得要命。

霍宇川才發現自己身上還披著對方的校服外套。

那一天的季瑾直到最後也沒有問出答案。他後面也放棄了,坐下來陪著小霍宇川一起看雨。

他好像又說了些什麽話,夢裏他的聲音模糊不清。

即便用的是一樣的洗衣粉,在不同的人身上也會變成很不同的氣味。

這件事情最早是他從季瑾身上那學到的。

可霍宇川總覺得自己忘了什麽重要的事情。

瑾哥那天到底說了什麽呢。

第二天早晨,他在生物鐘的催促下醒了。外面雨小一些了,但日常訓練還是在家裏做的。

下午陳濤跑過來霍家的訓練室玩了一會。一想就知道,這人肯定是因為下雨,在家實在悶得沒地方去了。

他在二樓隔著窗戶大喊了一聲霍宇川我過去了,下一刻霍宇川就聽見自家樓梯傳來風風火火的腳步聲。

因為跟霍家是鄰居,陳濤的武術是從早幾年就開始學的。不像陳銘龍他們幾人還停留在武術套路階段。那些陳濤早就練完了,他今年開始跟著霍宇川練散打搏擊。

陳濤今天的本意是想拿這個偷哥賊開刀,看看自己最近長進了多少。

然而一個下午,在第十幾次他的人天旋地轉地被霍宇川摔到墊子上後,陳濤的人呈大字一攤,徹底擺爛。

“爺不玩了!”

霍宇川則比他更爽快,看他真的躺在地上不動了,自己跑去旁邊玩器材了。

這時候上樓拿東西的三師兄明騏路過,喊了一聲:“陳濤。”

陳濤從小讓他訓到大,對明師父不怒自威的聲音形早成了恐懼的條件反射,一骨碌就從地上爬起來了。

“要練就好好練。不想練跟我下去跑圈。”

“知道了……”

明師傅離開後,陳濤直挺挺的腰背一垮,就維持那個癱坐著的姿勢,在練功的墊子上發呆了好一會。

“霍宇川。”他看著某個方向發呆。。

“……”

“霍宇川。”

“說。”

“喂,你說,你這裏的墊子和把杆是不是正好可以拿來給我哥練舞。”

霍宇川也順著他的目光,朝那面安了把杆的墻壁看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