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裴大人好不好看?

說不清是嫉妒還是惋惜,慕容紓重重地咳了一聲,那邊的人停了動作,繼續喝酒。

小皇帝偶爾說上兩句,那兩位一位清風朗月般言笑晏晏,一位漫不經心的隨聲附和,不深究的話,也算是君臣和樂的一景。

一番吃飽喝足,裴確懶洋洋的告了假,回了自己的居所。

另一邊,衛太傅被慕容紓留下醒醒酒,這一醒就到了晚上。

宮門已關,鑰匙已落,衛泱又被慕容紓留宿,進了承乾殿。

"過了年,殿下就滿十六了。"

慕容紓趴在桌子上,"你也勸朕選妃?"

衛泱笑的溫潤,"臣是說過了年,陛下就到了親政的年齡了。

陛下……想選妃?"

慕容紓支起胳膊,一只手托著臉,對著衛泱傻笑,"選什麽妃!不過都是兩只眼睛一張嘴,還沒朕的太傅好看!"

衛泱笑著搖頭,伸出手指點了點他的額頭,"胡說!"

他心一動,隨即打趣一般問道:"那陛下覺得……裴大人好不好看?"

"他就是個太監,怎麽能和朕的太傅比?"

慕容紓認真想了想,"朕的後妃要是長得像裴確……"

他說著打了個哆嗦,"朕真懷疑,她是被送進來弑君的!"

衛泱彎了彎唇角。

"陛下記不記得,裴家當初真是有位小姐在的。

千歲大人的妹妹裴顏,如果還活著,應該是和陛下差不多的年紀,恰好該進宮的。"

"記得。"

小皇帝點了點頭,"她比我稍大一些,小時候裴淮很得父親寵信,裴夫人也會進宮,朕是見過她幾面的。"

按著回憶,慕容紓比劃了比劃,"她比朕要稍稍高一些,眼睛很大,嘴巴圓圓的,笑起來兩個梨渦,很是可愛。"

"陛下竟記得那麽清楚?"

"那當然!朕幼時記憶很好的!"

慕容紓換了只手托住臉,另一只手往自己臉頰上點了點,"她這裏有顆小痣,顏色很淺,不離得近了是看不到的!只不過不和太傅的一樣,你眉心的是紅色,她的是淺棕色!"

衛泱摸了摸他的腦袋,清朗的聲音沉了沉,"陛下自小記憶力就是超群的!"

*

鴻寧殿,裴確放下了手中的折子。

"衛泱留宿宮中?"

"是。"

"留宿承乾殿?"

"是。"

"隨他去吧!"

他撂下筆,按了按太陽穴,"一個小崽子,一個病秧子,能翻出什麽花來!"

聽到這聲大不敬的小崽子,那黑衣侍衛面不改色,"千歲爺,陛下已經長大了,千歲爺萬萬不可再繼續拿他當小孩對待。"

"就他?"

裴確搖了搖頭,"小胳膊小腿的,瘦的跟個小雞崽子一樣?"

"行了,常平,回去吧。"

常平行了個禮,轉身消失在茫茫黑夜中。

裴確按著太陽穴的手松了松,敲了敲桌子。

門外傳來腳步聲,而後是膝蓋跪地的聲音,"千歲爺。"

"小姐有下落了嗎?"

"回千歲爺,還沒有。"

像是早知道這個答案一般,裴確長出了口氣,冷厲的眼神中現出一抹不易察覺的柔情,"再找!"

"是!"

腳步聲逐漸走遠,室內又恢復出一片死寂。

那屋子的主人拾起筆,摸出一份折子,又投身於漫漫長夜中。

*

窗外是黑沉沉的夜,夜色濃重的像剛研磨好的墨,均勻的潑灑在內宮的房檐上。

屋內的炭火燒的暖暖的,時間久了,睡在裏面的人也就不難唇津生渴。

衛泱下了床,借著燈光給自倒了杯水,端在手心裏暖著。

從這間房門出去,到廊下右拐直行五十米,就能看到一棟朱漆大門。

這個時候,自然是關著的。

裏面會亮著燈火,燈火照著龍床,床上睡著他的學生,他的陛下。

衛泱就著水杯喝了口水,潤了潤嗓子,他唇瓣一片水意,泛著琉璃般的光澤,暖黃的燈光一打,倒是不顯病弱的感覺。

他垂了垂睫毛,繼續想著。

他的小陛下早就歇了,穿著明黃的錦緞睡袍,側臥在寬大的龍榻上。曲起的小腿會緊緊壓住被子,一張瑩潤的小臉沉沉掩在被子裏。

他喉結微動。

不怪他過分熟悉,小時候的陛下,一直就是這樣的。

作為衛家孫輩的嫡長子,他被賦予了最多的期望。

三歲學詩詞,五歲能成詩,八歲熟讀《十四史》,作《國賦》,嘩然北周。

其文慷慨陳煉,其意恣意汪洋,遠非一個八歲孩童能做到!

外界盛傳衛家有門客代為舞弊,衛家上下虛榮矯作,不堪為國之重臣。

衛老太公無奈,領衛泱上了金鑾殿,由先帝臨場出題,燃香為計,年幼的衛泱踩在凳子上,手裏抓著狼毫筆,在眾位大臣的圍觀裏,一筆一畫,工工整整,題為《民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