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靜謐舒適的山頂豪豪華病房內,醫用監護儀二十四小時不間斷工作著。

病床上是一個瘦弱的少年,相貌精致,模樣乖巧,看年齡不過十七八歲,但白的近乎透明的臉卻暴露了不屬於這個年紀的病氣。

他沉沉的睡著,呼出的氣息微弱,似乎已經病入膏肓。

然而套間外卻說話聲不斷,氣氛歡快,穿著高中校服的男孩正拿著成績單向父母討要獎品。

這對父母面上十分驚喜,看清上面班級第十的字樣,更是喜笑顏開,好像病房裏中的少年跟他們毫無關系。

“以後家裏就這麽一個小子了,文聰想要什麽爸爸都給買。”

聞言,母親張榮下意識往開著的房門外看去,確定無人注意才低聲斥責父子倆,“別亂說話。”

父子兩人對視一眼,並不以為然,尤其是路文聰看起來還挺不服氣,“怕什麽,那氣看著只進不出,不可能再走出療養院。”

今天路文聰表現好,路山也難得站在兒子這邊。

“文聰說的對,聽護士說,這次休克兩天了還沒醒過來,營養液雖然一直打著,我看堅持不了多久,那些手續我已經讓人著手在辦,馬上路家就是我們一家三口的囊中之物,不會有差錯。”

“是啊,媽,你們把他寵成這樣不就是為了這天?”路文聰把成績單從父母那裏拿回來,小小年紀眼神中已然帶著殺意,“只剩下臨門一腳,您可別拖後腿。”

“這種話我們在家裏說說就行了,免得落了人口實。”張榮性子謹慎,籌謀多年不到最後一刻她還無法安心。

男孩這才訕訕的閉上了嘴巴,沒再開口。

沒人注意到,裏間病人打著吊針的手突然開始發抖,手背上青筋暴起,幾秒之後,塑料的管道內全是回流的鮮血。

路唯睜開漂亮的眼睛,粗喘一口氣,像是剛被噩夢驚醒,看清對面電子鐘上的時間,艱難從床上坐起。

他偏頭看了一眼被鮮血染紅的吊針,眼神毫無波動。

這幾天路唯清醒的時間很少,下床的時間更是屈指可數,病服裏的四肢纖細又蒼白,看起來已經很難支持他下地行走。

路唯單手將吊針拔掉,掀開被子下床,像是根本感受不到疼痛。

從病床到門口短短幾米的距離,已經累出了一身冷汗,然而好不容易到了門口,路唯卻被護士告知。

約定好今天來看他的養父母已經離開。

少年眼神中僅存的一點亮光驟然消失,扶著墻體艱難的再次往回走。

護士小姐看他走的吃力,有些不忍的上前想要幫忙,卻被他一把推開。

這是路唯來到這家療養院的第五個月,在來這裏之初,他和張榮撒潑打諢的想要回家,他不明白一個療養院怎麽能和市區的醫院相比。

但張榮卻淚眼婆娑的勸他,養病最大,這裏空氣好,又有路山從國外請來的專家,養好病了以後都隨他。

就算是想要天上的星星,他們也會為他摘來。

可隨著路唯的病情越來越重,父母來的次數也越來越少,只有周末才會短暫的過來一會。

路唯扳著手指算了算,他已經一個月沒有見到他們。

最近他清醒的時間越來越短,雖然從來沒有人和他說過具體病情,路唯也能感受到自己時間不多了。

所以他很想回家。

很想,很想。

良久之後,路唯拿起一旁的座機,撥通了母親的電話。

最後一段時日,他想和家人一起度過。

聽到持續等待接聽的聲音,路唯的眼神漸漸被失望充滿,這一個月以來張榮的手機總是打不通,被機械性的女聲告知電話無人接聽後,他再次撥了養父路山的電話。

然而路山的電話依舊如此,路唯急的眼淚瞬間湧出眼眶,他害怕自己等不到下個周末,害怕就這樣死在這個冰冷的病房。

走投無路後,路唯最終撥通了路文聰的手機。

路文聰的電話倒是每次都能接通,卻沒有一次願意為他傳話,“又幹嘛?不好好養病打什麽電話?”

“爸媽剛才來看我了…”路唯虛弱道。

“是啊,但是你沒醒,所以現在爸媽要陪我去度假,慶祝我的十八歲生日。”路文聰得意道,語氣中充滿了炫耀,“對不住嘍,哥哥!”

聽到被掛斷的聲音再次傳來,路唯逐漸絕望。

在路文聰面前他總是沒有底氣提要求,這麽多年來,父母將多數的愛都給了他這個沒有血緣的養子,所以哪怕路文聰對他的惡意再大,路唯都沒有辦法怪他。

只能認命的看著窗外的萬丈懸崖,嘆他命短福薄。

當天,路唯的精神迅速消沉了下去,哪怕終於可以出門看他最愛的落日,也依舊沒能喚起他的希望。

一周後路唯正式被主治醫生下了病危通知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