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永井以血諫諸公

受人之托,便決定要忠人之事的永井雅樂,如今正跪坐在二條禦所的大廊下,接受西丸老中德川慶保和京都守護職松平慶永的會審。

經歷了數日的調查,新選組算是把永井雅樂的底子都給掀開了。果不其然,從生下來就是個浪人,並未有所謂的主家。連給人家做“家來”的事情都沒有過,常年居住在京都,也會往來大阪。算是開了個寺子屋,卻也沒有很大的名聲。

老婆孩子啥的,都在京都,就近可以尋來對質。鄰居親戚什麽的,也都是實打實的京都本地人,毫無政治背景。

已經在京都紮根下來的新選組的調查結果,德川慶保還是信的。畢竟當年新選組還叫精忠浪士組的時候,德川慶保就是他們的老長官了。

然後又著重調查了一番永井雅樂的朋友和學生,不出意外,自然是出了幾個尊攘分子的。但是他根本就沒有參與當然的尊攘運動,且當年已經排查過他了。

在當初井伊直弼寧可錯殺三千,不可放過一個的大搜捕之下,他都沒事,說明他真的謹小慎微,和尊攘運動是沒有一丁點兒的關系。

這要是因為在一個寺子屋上過學就抓來殺頭,那完啦,永井雅樂講學過得寺子屋兩只手不夠數。所有的學生帶上家屬,起碼得殺幾萬人,十幾萬人也不是沒可能。

畢竟講學了這麽些年,教過的學生數百人,聽過課的學生倍之。你要是硬牽連,可以把忠右衛門的頭都砍掉。

就沒個幕後黑手了?

忠右衛門不信,前來京都處置此事的德川慶保也不信。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你一個開寺子屋教學生讀書認字的小小浪人,上哪兒發那麽大的洋性,去關白家門口投書?

不上課掙錢了?老婆孩子不準備養活了?是飯吃得太飽,還是覺睡得太多?總不能是“天譴”入腦,人魔怔了吧。

是以德川慶保下令將此人從關白鷹司輔熙家裏提來,進行訊問。橫豎總要有個說法,就算說是證明此人就是個好為大言的狂徒,也能有個交代不是。

結果這永井雅樂一開口,就是一番“高論”。

極言攘夷鎖國之必要,但是理由卻聽起來非常可笑。無非就是什麽萬世一系之神國被洋夷所玷汙了,王氣很快就會被英米鬼畜給奪走。等到王氣消失之後,日本國就會走向滅亡。天照大神正是因為憂心於此,才降下示警的。

這套瞎話的編輯功夫不行啊,菜的很呢。一般老百姓恐怕都未必忽悠的住,遑論是眼前的德川慶保了。

見永井雅樂說得瘋言瘋語,德川慶保心下也頗為遲疑。難不成真的是一個想要往上爬,已經想瘋了的傻胚?又沒有膽子去幹什麽尊攘分子,於是希望通過這種神鬼之說,來獲得某些人的青睞?

說來“可憐夜半虛前席,不問蒼生問鬼神。”也是有傳統的事情,既然有成功的先例,那不妨搏一搏,似乎也沒有什麽損失。

而且事關“天譴”,又是在春日神社這間鎮護京都安危的大社發生的,只要事情鬧大了,還真就沒有什麽生命危險。

我又不是要倒幕,我就是解釋一下“天譴”罷了。

賭贏了那就是一本萬利,成為京都上至天皇,下至百姓的座上賓,人人恭敬,處處擁戴。賭輸了,頂多就是一個流放蝦夷,也沒有啥生命危險。況且不是尊攘分子,幕府一般不玩什麽株連九族。

刑罰這東西是有輕有重的,一味的苛求酷刑,秦朝就是好例子。

見問不出個什麽結果來,德川慶保又轉頭示意松平慶永是不是要問問。松平慶永這人跳,但是只在大事上面跳,一般小事從不冒頭。這也是他活到今天的重要原因之一,他見德川慶保問完,直說一切全憑尾張侯。

為了表示坦誠,德川慶保寫了報告,他直接就在後面署名了,沒有表現出一丁點兒其他的意思。

得了,既然經過反復調查和訊問,永井雅樂似乎真的就只是一個大膽狂徒,為了搏一個出位,才行如此大事。不管是給他判一個妖言惑眾,還是判一個以下犯上,都是合適的。

按照以往幕府對於某些“妖言惑眾”的人的判例,比如說忠右衛門年輕時,曾經處置過得幕府政治犯渡邊華山。那就是交某人或者某藩看管,說白了就是監視居住,而且不允許他和別人交流,活動範圍也僅限於看押的房屋四周。

把永井雅樂,交給畿內的某個大名看管,監視居住個十個八年的,也就差不多了。實在不行,就流放去高野山之類的。他不是愛說嘛,讓他一年到頭也見不到幾次人,活活把這人給憋死,讓他在山溝裏面關十年。

永井雅樂大約也知道幕府肯定不會給他什麽好果子吃得,只是表情淡淡的被新選組重新押回關白鷹司輔熙家中。為了以防萬一嘛,現在國家多事,人還是在鷹司輔熙家中,比較不容易出事。出了事,也不容易怪到幕府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