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濱松遺淚悲無人

策馬出兵營,松平齊宣今兒有局,打馬就往日本橋奔,忠右衛門到是無事,慢悠悠的往家走就是了。黑川慶德在前面引導,轉過街口,突然看到前頭凈街。

好家夥,都傍晚了,德川家慶出巡啥啊!

不過既然是將軍様出巡,那即使是忠右衛門,也只能立刻下馬,把隨從之類的隱入街巷,空出主幹道來,給德川家慶出行用。

敲鑼打落的禦庭番士兵一路往前大喝,被動員起來配合的各街町的目明町方,也紛紛工作起來,命令士民百姓就地等待,不允許隨意走動,一切都等德川家慶過去了再說。

忠右衛門這會子也只能和探頭探腦的百姓一樣,杵在街邊,望著一隊又一隊湧出來的官軍,在街邊侍立。可這人馬還沒有安置好,前頭凈街的鑼鼓聲尚且能夠聽到,就見著城內奔出數十騎人馬。

為首的不是德川家慶又是誰!

這下忠右衛門真是不懂了,什麽樣的事情,值得堂堂的幕府征夷大將軍,這樣子不顧儀從,著急忙慌的就跑出去?這又不是要打仗了,出去逃命。現在江戶雖然也談不上人人安居樂業吧,可起碼大致上是太平的,跑什麽?

“喲!這是怎麽了?”左右的町人百姓都是這樣的疑問。

“不知道呀,發生了什麽事?”自然也有人附和著。

“江戶川大人!您可知道這是發生了什麽事?”路旁一名小商人模樣的中年男子發現了站在身邊的忠右衛門,低頭行禮。

“事發突然,我亦不知。”忠右衛門搖頭。

不過江戶城這個蜂窩煤,不管啥事,只要沒有刻意保密,用不著半天全江戶就都知道了。咱們稍微去打聽一下就成,簡單的很。

“新八郎,你稍後去城內問一問。”轉身吩咐黑川慶德,德川家慶的騎從和隨扈也都已經跑了過去。

將軍過去了,凈街自然也就結束。忠右衛門直接拉住了一名準備收隊的禦庭番士兵,詢問情由。那士兵也只說不知,臨時通知他們將軍要出行,立刻出動凈街。

正說著,忠右衛門看到一個熟人騎馬去追德川家慶,正是繼承了他老爹阿部正藏職位,擔任禦庭番大番頭的阿部正外。

“長吉郎,這是往何處去?”忠右衛門招手大呼。

“濱松藩邸!”阿部正外身負保護德川家慶安全的職責,自然沒有停馬下來和忠右衛門閑聊,只是大聲回了一句。

居然是去濱松藩邸?今年年初開始,水野忠邦出席完了恭賀新年的儀式之後,就幾乎淡出了幕府的中樞。據稱是頭痛、腹痛、腹瀉等等一大堆疾病纏身,不過他這個年紀,外加早年間透支自己,服務幕府,一身病也實屬正常。

莫非!

忠右衛門不記得水野忠邦是哪一年去世的,但是按照目前的狀況來看,也唯有水野忠邦病篤,才有可能勞動德川家慶親自出城相見。

這老頭要是死了,幕閣會迅速的走向無力化!

會在蠅營狗苟,混一天是一天的維持會長大岡忠固的帶領下,瞬間轉換為一個合格的封建王朝末期腐敗政府。

富津北炮台的報告才剛打上去,傳習隊新兵更是只撥了頭期款。若是沒有了水野忠邦這個定海神針,世上便再也無有其他人有那個威望和資歷,強行推動幕府改革啦。

突然聽聞此消息,忠右衛門不免心中擔憂。不出意外的話,就在這一二年之內,英國或者美國的軍艦就會前來浦賀叩關,強迫幕府開國。到時幕府軍備不整,人心不齊,百姓騷亂,幕府腐敗,還怎麽打?

……

此時此刻,濱松藩邸。

舉日本六十六州,盡天下之士,唯有水野忠邦一人,能夠使得德川家慶這般急切的出城趕來探視。君臣相得,名為師徒,卻勝手足。德川家慶最為信任的宰相,同時也是最為親近的大臣,遠州濱松侯水野侍從忠邦,已經到了人生的最後時刻。

積天下之深望,秉將軍之厚恩,厲行天保改革,十余載之久。如今才將將有所成效,可改革的推動者水野忠邦,卻已經形容枯槁,再也不見往昔之風采。

德川家慶根本不顧及從人的勸說,沒有避開水野忠邦好幾米,也不怕沾染上什麽病氣,只是倚在水野忠邦的口邊,緊握著自己這個最親近的朋友的手,聽他的臨終遺言。

“臣之將死,唯有一言。”

“你只管說來……”德川家慶看著水野忠邦的眼睛,這是他渾身上下僅存的一處還透露著神采的地方。

“世子……世子……世子聖質如初,清水卿年幼,未必能夠長成。田安少主受其兄操縱,未來恐有亂政之禍。紀州侯出身水戶,自不必去談。尾張侯其人,臣觀其人,雖非經世濟用之大才,卻也可以輔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