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我急將軍之所急

矢部定謙沒有受到什麽虐待,除了在被憤怒的百姓拉下馬時,跌了一跤,又挨了幾拳之外,也就是鞋子被人給剝走了而已。

“矢部大人?”

忠右衛門看著被天野八郎背回來的矢部定謙,整個人都木了。原本高高在上的江戶北町奉行大人,人上人的老爺,居然做了在他眼中根本不算人的農民的俘虜,那種心靈上受到的沖擊和刺激,遠比挨兩拳來的嚴重。

大概是聽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矢部定謙擡眼望了望忠右衛門,但是還是沒有什麽正常人該有的反應。和以前那個“正常”的江戶町奉行矢部大人完全不同,用玄幻小說的說法來看,那就是這人失了精魄,怕是不中用了。

“矢部大人,矢部大人!”忠右衛門繼續叫喚了兩聲,甚至準備給矢部定謙一個大耳瓜子。

“我來!”

看矢部定謙整個人都木了,天野八郎他們在鄉下聚集的時候,見多了這種平時騎在農民頭上,威風赫赫的代官,在發現自己的官皮鎮壓不住農民怒火時的種種醜態。

什麽跪倒在原本看不起的農民面前,苦苦哀求繞一條狗命,眼淚鼻涕一大把。頭埋在滿是雞鴨糞便的泥土中,絲絹制成的昂貴衣服被泥水汙染了顏色,精心打理的發辮散亂的披在耳邊,掛著眾人的唾沫。

若果見過這樣的場面,很難想象他們曾經狐假虎威的模樣。甚至懷疑他們本來就是卑賤,被人欺辱慣了的穢多非人。

天野八郎把身上的羽織,說白了就是小馬甲背心脫了下來,松了松拳腳。“嘿嚯”一聲,一個絕對的響亮的大耳瓜子就打到了矢部定謙的臉上。

“咿呀”一聲,矢部定謙活了!

原本癱坐在地上的矢部定謙鬼叫了一聲,霍然起立,先是慌張的向左右張望,沒多久便立刻在人群中發現了唯一的熟人忠右衛門。

“忠右衛門!”矢部定謙一把上來抱住忠右衛門。

“完啦,都完啦,隊伍垮了,快隨我登城拜見濱松侯,召集兵馬!”

“唔……”忠右衛門當然不想搭理他。

說白了就是孩子都死了,你來奶了。這還管啥用啊,現在強訴的老百姓早就跑散了,江戶城的大火都燒了八十町(一町一百米左右)了,黃花菜都涼透了。還召集個屁的兵馬,濱松侯水野忠邦這會子怕是早就逃出城了,還拜見,拜見個得兒。

“矢部大人……”忠右衛門指了指天上的太陽。

今兒天氣不怎麽來事,或者說因為江戶大火,漫天的灰塵,已經把本就不太熱烈的陽光給遮蔽住了,但是白天黑夜矢部定謙還是能分的請的。

(這裏扯一句閑篇,我看到前面有人質疑東京冬季溫度平均是零上五度,根本不可能導致護城河結冰,我去割鴨子腿是胡扯。理論上這位老兄說的不錯,但是這是在1841年,時間上差了一百多年,整個地球的各類氣象情況就差別大到天翻地覆。

因為1815年印度尼西亞坦博拉火山噴發,導致當年全球沒有夏季,直接死亡人口超過九萬,同時也使得整個十九世紀中早期的全球氣溫下降超過兩度以上。

在這個先決條件之下,日本的富士山和淺間火山先後大規模的噴發,整個東亞因為這一系列的嚴重地質災害,導致氣溫在數十年之內下降超過四度。

不僅江戶城冬天會結冰,你聽說過鹿兒島甚至琉球北部下雪嗎?)

“啊啊啊啊,現在是什麽時辰?”矢部定謙擡頭一望,這才驚覺天色大變,已經不是夜晚了。

“未時才過……”忠右衛門攤了攤手。

一聽已經下午三點多,矢部定謙復又頹唐了下來。望著附近熊熊燃燒的大火,以及沖天的煙霧,江戶到底發生了什麽,他也大致能猜到。

“所以忠右衛門你是?”矢部定謙心中突然有所明悟。

“大人何必明知故問呢。”

按理說你小子在被這些強訴的農民俘虜的時候,就應該對自己來一刀的。也就是現在日本農民的武德不如戰國時代了,要是在戰國時代,直接給你來一個落武者狩,明智光秀都被他們一槍給紮死了,穴山梅雪死的更是連個屍體都沒有。

落到那時代的農民手裏,先拿竹簽把你捅個五葷六素,然後一刀劃了喉嚨,捧著首級送去給勝利者討賞。

據說德川幕府的初代將軍德川家康,在伊賀大飛躍時,因為遭遇到土民的襲擊,為了不讓自己的首級被寂寂無名的卑下農民所討取,甚至隨時都做好了切腹的準備。

所謂武士的榮耀,這點子意思大夥兒能懂就行!

現在忠右衛門把你贖回來,你要真是牛批,像是面上表現出來的那樣,真的對自己所謂的武士榮譽看的比生命還重要,那你趕緊跑去江戶城下,一刀把自己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