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吉原女子俱哀傷

幕府禦令一下,吉原歌舞伎町內自然是一片哀嚎。不管是嚎德川家齊蹬腿升天了,還是嚎自己起碼要一個月不開張了,都嚎出來肯定是真的。

倚靠在走廊左右,以及附耳在障門外的藝伎等從業者更是如山崩地裂一般。坐在大和室內前來與會的店借老板們起碼多少知道了一點內部消息,可是這些從業者都是為老板打工的存在,她們哪裏能提前知道什麽消息。

若是花魁還好,可寥寥無幾的十幾名花魁之下,是上千名根本稱不上藝伎的禦酌、半玉、舞子等從業者。他們要麽是尚未完全訓練出師,只能以舞蹈等方式提供服務。要麽就是年老色衰,只能做年輕藝伎的陪襯,幫忙倒酒或者傳菜。要麽就年紀太小,天葵尚未到來,根本不能接客……

總之形形色色的數千名女子,匯聚在吉原的歌舞伎町之中,都是仰賴每日前來消費的男人們生存。一旦有哪天不能參與接待,就真有斷炊之余。

像是忠右衛門眼角余光瞥到的一名女子,年歲大概也就是二十的樣子,若果出了名,那就正是藝伎最美好的年紀。可是他們身邊一個恩客都沒有,顯然昨晚就沒接上活,再過兩年年老色衰,怕是就只能變成女傭咯。

下層的藝伎是這景況,上層的花魁其實也好不到哪裏去。作為與風月場所簽訂了某種意義上的人身買賣協議的存在,即使成為花魁,所有收入的一半甚至更多,也必須交給她的樓主。

花魁的巔峰生涯往往又是相當短暫的,花無百日紅嘛。一旦被後浪給拍下高岸,以後的日子未必能過得多好。

所以許多藝伎的目標其實並不一定是成為花魁,而是趁著自己年輕貌美的時候,趕緊找到一位“旦那”。“旦那”這個詞可以解釋為丈夫,也可以解釋為老爺。但是從藝伎這裏稱呼,則所含的意思更加明確。

包養者!

用文縐縐,或者更加中性一點的詞匯來形容,則可以稱呼為“藝術支援家”。藝伎最好的出路就是被一名有錢有身份的男子包養,變成他的外室妾或者繼室。這種事情在町人,尤其是從事手工業和商業的豪商中相當普遍。

畢竟和幕府勾結起來的許多壟斷豪商,他們知道幕府的官吏是不允許留宿吉原的,便包養頭牌花魁以及一定數量的歌舞伎,用以在私人場所接待那些幕府的官吏。公關一事,古往今來,一直到後世的日本,那也是相當普遍的事情,形式有所變化罷了。

眼下一個月不能開張,可是她們住在風月場所要給店借老板繳納的住宿費,食物費,薪炭費卻一天都不能少的。一天兩天可以扛過去,一個月卻足以讓眼前這些藝伎中的大半被掏空家底,進一步淪為某些人的賺錢工具。

據說在最誇張的時候,因為壓迫的太狠,連花魁這樣高等級的藝伎都身無余財。只有確定今天有顧客會來光顧消費,才會起來沐浴梳妝。然後讓自己的女仆拿著零錢,約略一到兩朱金子,去當鋪把今天要用的頭面首飾給贖出來。

等到接客完畢,第二天一大早還要再抱著這些行頭送還給當鋪。曾經有過丟失了一枚玳瑁所制的發簪,便嚇的送頭面的小女仆跳水自盡的事發生。

唉……

咱們自己還只是一個小小的幕府臨時工,自然是管不到這些事情的,一代一代又一代,二百年來的藝伎都是這樣痛苦的生活過來的。如果按照歷史,他們還要再痛苦的生活起碼一百年,才能有所改觀。

“既然大禦所升遐,我等自當謹遵幕府禦令!”吉原的町方最先低頭,表示響應幕府的詔令。

町方是幕府的臨時工,靠著幕府吃飯呢,雖然和吉原的老板們利益捆綁頗深,卻也知道他能過得滋潤的根本所在。一眾老板店借當然不可能抵抗幕府的強權,只能接二連三的伏身低頭,表示接受。

很好,原本以為幕府的威權已經下降,按照歷史也確實就那二十來年好蹦跶了,沒想到現在還是王命一下,莫不景從。或許也有這是在江戶這座德川幕府大本營城市的原因吧,傳令還真是一句話的事情。

望著眼前哭喪著臉的諸位老板,助六也沒發表什麽長篇大論,只說一句爾等知悉便好,立馬起身不做停留。

還是那個町方攔住了助六,說上官前來,怎麽也要容他們招待一二。哪怕只是留下來吃個早飯也是好的,又不費事。在吉原這樣的銷金窟裏面,什麽東西都能立時傳來,不過是片刻的功夫。

聽那町方說完,一眾老板也是這個意思,紛紛上前請助六和忠右衛門留下吃了早飯再走。原本助六還記得他哥說的,別人要是給你送東西千萬不能伸手的吩咐。眼下是關鍵時期,行事那是一定要小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