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行宮(一)◎(第2/4頁)

寒露抹了把臉,氣沖沖啐了聲:“你背後嘀咕主子,合該被打!”

黃襖婢女不大服氣,可又不敢忤逆,只好暗自哼了聲,心裏卻瞧不上所謂的“主子”。

眼下宮裏誰不知道,西涼使臣不日將進宮面聖,亦會在朝宴那日將西涼公主獻給陛下,她們也都聽說,明兒這位“主子”便會被送到行宮去。

說是送到行宮,實則是為公主讓位。

等陛下與公主成婚,蜜裏調油之際,怎會記著這位被送出宮的“主子”,屆時恩寵全無,她還拿什麽逞威風。

不過,她們現下自然是不敢得罪她的。

先前珠鏡殿眾官眷便是例子,曹氏被打的臉上全是血,沖撞謝锳的那位更是被打爛後臀,至今都只能癱在床上。

謝锳解下自己的披風,給寒露穿上。

黃襖宮婢有些吃驚,因是寒露先動手打她,她氣不過,又覺得寒露也只是個婢子,便與她爭辯還手,眼看落於下風,便喊人一起,直把寒露打的無招架之力,這才覺出不妥,然後悔不叠也無濟於事。

她心裏默默念叨:我進宮時日比她久,謝锳不會為了個小婢女對她動手。

可眼見著眼前出現青緞面繡鞋,藕色裙角蕩開一尾弧度,黃襖宮婢有些喘不過氣。

她抓著雪,舔了舔唇又道:“娘子,真的是她先打我的,我...”

掌風倏地扇過,清脆的耳光把那宮婢打的猛一趔紲。

謝锳冷聲說道:“跪好。”

寒露不會無緣無故打人,定是這人碎嘴說了不該說的。

這些日子,隨著朝宴逼近,關於她的流言愈發甚囂塵上。

黃襖婢女忙咬牙跪回謝锳腳邊,抽泣著委屈,嘴裏還在辯解:“娘子便是護著下人,也該講講道理呀。”

“啪”的又是一記耳光。

寒露打了個顫,忙上前給謝锳揉手。

謝锳轉頭,眼神蓄著慍怒,她撫著寒露的面頰,又瞥了眼跪在雪地裏的宮婢。

“寒露,你自己去打,狠狠的打,方才她們怎麽欺負你的,全都還回去!”

承祿將這事說給周瑄聽時,那人正在參詳西涼的書信,聞言忍不住輕笑:“她自己受氣不出手,這會兒倒為了旁人坐實恃寵而驕的名聲。”

承祿嘆:“娘子氣的不輕,夜裏沒吃幾口飯便睡了。”

周瑄蹙眉,擱下信件起身,承祿見狀給他抱來氅衣,他走了幾步,又在殿門前停住。

“那幾個宮婢現下如何?”

“管事嬤嬤已經教訓過,都說不敢了。”承祿擡眼看了下門外,準備展開氅衣。

周瑄又踱步回去,坐下,不久凜聲道:“全都發落去掖庭。”

“陛下不去看看?”

畢竟明日謝锳便要去行宮,承祿侍奉周瑄多年,能看出他心裏惦記,只是這位帝王性情一向冷漠,此刻他也摸不準他的心思。

“承祿,記得明日讓陸奉禦調一下藥。”

謝锳小日子幾乎不再疼痛,再有兩月約莫便會全好,他擡起頭,望向窗牖。

“把朕獵的白色狐裘做成大氅,給她送去,明日——”

“朕也不去送她了。”

行宮在京郊,驅車前往也要兩個時辰。

天又下起雪來,謝锳歪在車壁上懨懨欲睡,手裏托著的暖爐掉到地上。

前頭騎馬那人勒緊韁繩打轉方向,與馬車並行著,何瓊之彎下腰來,朗聲道:“方才是何動靜?”

謝锳睜眼,看見白露在地上撿拾暖爐,便將氈簾挑起。

何瓊之低身看去,馬車內的人面容嬌美,慵懶中帶著一絲嫵媚,仿佛與幼時不大一樣,雖都是好看,可如今的好看多了些許勾人的味道。

他坐直身子,不著痕跡撇開視線。

“不妨,只是睡迷糊,把手爐掉了。”

謝锳笑,靠著車帷沖他問道:“你去過行宮嗎?”

何瓊之往前面一指:“去過幾回,是一處天然湯泉,依山建起殿宇,陛下極少去,便一直空著。

那兒的景致極美,不過眼下冬日,萬物凋零,去了也只能看雪。”

謝锳把手搭在上面,順勢往遠處山巒望去,似極其放松,眉眼間也溢出難得的笑意。

“能透透氣便好,鎮日待在宮裏,我都覺得快要瘋了。”

她漫不經心說著,何瓊之卻不知如何接話。

曾幾何時,謝锳像縫隙裏的青苔,沾點雨水便蔓延開來,從她身上,總能看到一股執拗倔強的明艷,仿佛沒有事情能壓垮她,擊潰她,風雨再大,她也能捱著硬挺過來,隨之便是更為濃烈的綠意。

她從不會像現在這般,惆悵無奈,只能倚著車帷打量風景。

何瓊之晃悠著騎在馬上,余光時不時掃到謝锳,似乎被她捉到,何瓊之有些不好意思,遂開口說道:“我只知道,陛下很在意你。”

謝锳笑:“所以當金絲雀一樣囚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