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朕等著你◎

屋內氣氛沉悶壓抑。

賣畫人伸手攔住去路,哂笑著商量:“別介,娘子等了半年,哪有調頭就走的道理,好歹出個價不是?”

謝锳欲開門,他又墊腳往後靠在門框,“我也沒說非得賣給這位郎君,可你們總要合計個差不多,也好讓我斟酌斟酌。”

謝锳只覺得眼前一黑,緊接著後背猛地抽緊,虛汗湧來,四肢登時綿軟無力,她張了張嘴,想提醒周瑄,可看著面前人散開重疊的面孔,自己仿佛僵麻住,天旋地轉間,意識全無。

再度醒來,手腳都被綁住。

堆滿雜物的屋子,橫梁四下盤滿蛛網,機會重重,周遭聽不見任何活物的動靜,偶爾屋檐傳來風吹枯枝掉落的聲音,將氣氛襯托的愈發滲人。

她肯定,附近沒甚煙火氣。

謝锳豎著耳朵聽了半晌,剛想動彈,身後冷不丁一聲低斥。

“省點力氣。”

她嚇了一跳,隔著這般近,她竟沒有聽到周瑄的呼吸聲。

微微扭頭,發現他與自己背對著綁在紅漆掉落的柱子上,繩子特意打的死結,纏的很是牢固。

她試著去掙脫,皮肉拉扯的很疼,後面人因為她的扯動繩子愈發收緊,忍不住惱道:“別動!”

暗啞的聲音挾著一股潮熱,噴向謝锳頸間,她停了動作,卻還是忍不住問道:“陛下,何將軍呢?”

“被調虎離山,去了平康坊。”

余光瞥到謝锳著急發紅的臉,又道:“我當謝宏闊同你商量過。”

謝锳愣住,很快反應過來他話裏意思,想否認,潛意識卻又忍不住懷疑,以謝宏闊的為人,是絕對能做出此般下做事的。

何況,今日之事巧合的太過離譜,無論如何都像是有人刻意為之。

謝锳覺得羞臊,咽了咽嗓子解釋:“我絲毫不知情。”

“不管是當年,還是現在,橫豎都是被迫之舉,是嗎?”輕蔑的口吻,不屑相信。

現下天未黑,屋裏尚且能看清,門外傳來走路聲,隨後兩人推門持刀進入。

沒有蒙面。

謝锳心提到嗓子眼,別是想滅口。

他們相貌粗劣身形魁梧,舉止像是軍中士兵,進來看了眼,繼而又去外頭守著。

“陛下,我爹現在的處境,是斷不可能調動兵力設伏與你的。”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謝宏闊蠢,做了他人的墊腳石而已。”

聞言,謝锳驚詫的側臉,周瑄垂著眼皮,棱角分明的臉龐如冷玉雕琢,睫毛落下一片陰影,暗處的他沉肅如水,哪裏像是落入圈套。

“陛下的意思,是四皇子的人?”

當初城外伏擊險些要了周瑄的性命,他禦極以來便著人調查,雖揪出幾人,卻都是些無關緊要的角色,幕後主使始終潛伏不出,若真的是他,那必然是要拿周瑄換刑部大獄的四皇子。

如此說來,兩人倒是沒甚性命之憂。

謝锳隱約覺得,周瑄才是最大的那只黃雀。

遂不再擔心,後半夜迷迷糊糊昏了過去。

隱約覺得手背癢,想撓,骨節又疼,耳畔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她猛地清醒過來。

周瑄正彎腰快速往下褪繩,近在咫尺的眉眼兀的擡起,對上謝锳驚訝的表情,他動作未停,只是解開自己後,便站起來,松散手腕腿骨,警惕的看向門外。

謝锳擡頭望著他,想喊他幫忙又怕驚擾外面的黑衣人,只好瞪大杏眼,給他使眼色。

周瑄冷冷睨著她,仿若未察。

他壓低腳步行至蛛網密匝的窗前,很快確認院中只有那兩名守衛,復又回頭,正對上謝锳慌亂又故作鎮定的眼睛。

她輕咬著唇,仿佛下一刻就會求人。

周瑄折返過去,俯下身從後解她的繩子,先是解開了手腕,接著蹲下身去,繞到柱子後解纏成死結的一段。

“謝謝。”聲音從嗓子眼溜出來,清淺細微。

周瑄手未停,反問:“拿什麽謝我?”

謝锳沒回答,身後人的動作也緩慢起來,只剩綁在小腿的一截,周瑄單膝跪地,右手壓在另外那條腿上,擡起眼皮,瞳底幽黑深邃,他看著謝锳,頗具審視的打量。

彼此的呼吸交織在一起,濡濕而又令人燥熱。

“啪嗒”

有東西從謝锳腰間掉了出來。

疊成三角狀的紙,透過光能看到上面有墨跡。

周瑄視線移到上頭,便聽見謝锳小聲喊道:“是我的——”

他眼神挑過紙看向急切的謝锳,隨後慢條斯理打開紙張,就著微弱的光眯起眼睛。

有畫有字,一目了然。

觀音腳踩蓮花,懷中抱一孩童,雪白的手臂,雙腿跟藕段似的,機靈可愛。

右側兩列字。

“祈願吾與阿锳,歲歲年年,朝朝暮暮,時光靜好,細水流年。”

周瑄捏著那張紙,唇微微翕動:

“歲歲年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