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夏夜的蟬鳴渺遠,穹頂垂下的吊燈銀晃晃,寬敞明亮的廳堂裏安靜無聲。

周姨是個有眼色的,輕手輕腳地走過來,俯身問程希覺:“程總,要請醫生嗎?”

顧漸緩幾分鐘,似是有點力氣,撐著扶手疏懶地半坐起身體,“不用。”

“真不用?”程希覺仰頭瞧著他毫無血色的臉,不大相信他說的話。

顧漸壓根看都不看顧仁郁父子,抵在程希覺膝蓋上的腳拱起足背,輕輕在西裝褲上點了下,低聲問:“鞋呢?”

程希覺眼神暗了暗,單手握住他泛涼的腳踝,“真的不痛了?”

“不痛了,抽筋而已。”顧漸事不關己地帶過,仿佛剛才痛得一頭冷汗的不是自己。

鞋襪在車後座丟著,程希覺不打算去取,攥著腳踝的手順勢抄過膝蓋往上一扶,摟著腰背把人橫抱起來,動作一氣呵成,轉身邁上台階。

顧漸懶洋洋地側頭靠在程希覺的脖頸,肩上披著西裝外套垂搭下來,金屬白的扣子隨著步伐起伏晃晃悠悠,在盤旋的階梯上躍出細碎的銀光。

這情形可不像剛離婚,倒像是新婚燕爾的蜜月期,程希覺亦不像是傳聞裏三心一意的人渣,反倒是被顧漸迷得心蕩神搖的樣子。

顧仁郁神色古怪,瞥了眼魂遊天外的顧蘇,想不明白顧漸除了長得好,會唱歌,還能有到底什麽不為人知的魅力,居然比親生親養的顧蘇更討人喜歡。

像程希覺這樣的權貴出身,怎麽就不喜歡同一圈子的顧蘇呢?

顧蘇直勾勾盯著盤旋而上的階梯,腦子裏只有一個想法——

程希覺的勁真大,抱起一個男人毫不費力,若是讓他抱顧漸,走不了幾步得把人摔了,回家要多做幾次拉練,關鍵時刻得有力氣才能捕獲芳心。

到了樓上房間裏,程希覺開燈,收手將人放坐在床邊,顧漸沒骨頭似的就勢往床上一躺,陷入到松軟的被子裏,愜意地敞開長腿,仰頭瞧著熟悉壁燈。

程希覺俯身雙手撐在他臉邊,居高臨下地看他,“去泡個澡,熱水會緩解抽筋的余痛。”

“你不會想幫我洗澡吧?”顧漸沒什麽情緒地垂下眼。

程希覺輕哧,單手摘下眼鏡裝進胸前的襯衫口袋,“我求之不得,倒是你願意麽?”

顧漸不輕不重推一把近在咫尺的結實胸膛,“起來,我要脫衣服。”

程希覺站直身,不信他真敢當著自己的面脫的光溜,那可不亞於把一塊鮮肉吊在餓狼饑虎的嘴邊,挺著肚子不能幹正事,但做點別的什麽綽綽有余。

顧漸睨他眼,反手撐著床坐起來,西裝外套從肩膀滑落墊在身下,他拉下拉鏈脫了黑色夾克衫,裏面是件套頭的寬松T恤,雙手一掀衣擺輕松地扒下來。

裏面還有一件單薄恤衫,腰側圓弧的勾出兩道彎刀似的線條,顯出圓潤滾溜的肚子。

套頭的衣領刮到了他的頭發,隨意淩亂地散在耳後,燈光下眼睛漆黑幹凈,漫不經意地看著程希覺,分明是在問:你真想看我脫得□□?

到時候誰到底先受不了,你可想清楚。

程希覺扯開襯衫的兩顆扣子,一本正經說:“泡完澡早點休息,晚安。”

我認輸。

顧漸“嗯”一聲,低頭手指梳理頭發,“去吧,一會把八分送上來。”

使喚起人一點都不含糊,莫名地高傲冷淡,以前程希覺多少要和他戲謔幾句,這會甘之若飴,這麽漂亮迷人的寶貝,怎麽寵都不過分。

程希覺步履輕盈地走下階梯,顧仁郁立刻站起來笑迎,他方才想起客廳裏還有兩位客人,先前純粹生意來往,他沒必要管顧家的父子關系。

即便他瞧不起顧仁郁拋妻棄子,攀龍附鳳的的行徑,但面子上顧仁郁是交易夥伴,留著幾分薄面,不會鬧的太難看。

可這會他看見顧仁郁的臉就生氣,身為父親沒有一點責任心,對自己的兒子不聞不問,連顧漸流落街頭,長期服用精神藥品的事情都不知道,絲毫不關心顧漸,只把顧蘇當自己孩子。

若是能如顧仁郁冠冕堂皇說過的話,對顧漸有一一分的關照,顧漸就不會住在收容所裏,這麽多年吃得苦受的罪,顧仁郁有一半責任。

顧仁郁殷勤地走上前,神色擔憂地問:“我們家阿漸沒事吧?怎麽就疼得面無人色,勞煩程總照顧了。”

程希覺邁下最後一層階梯,他身材高大,天生有種壓迫感,立在顧仁郁面前,顯得顧仁郁勢孤力薄,“我自己的伴侶,照顧他是我的責任,談不上勞煩。”

顧仁郁摸不準他的心情,點頭笑了笑,“我聽外面的傳聞說你們離婚了,今天看到你們和和氣氣,我和你阿姨就放心了,阿漸——的情況你清楚,不是圈子裏的人,有什麽錯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多多擔待。”

這番話姿態很低,體貼委婉,可實際上意思卻高高在上,普通階層的人嫁入豪門,免不開沒見過世面鬧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