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冬至

人走後, 四周靜得不行,只剩狂風拍打窗戶發出陣陣作響的聲音,白色的玻璃布滿霧氣, 雨珠貼著玻璃往下墜, 像在哀泣。

他仰頭靠在墻上,慢慢地滑坐下去,班盛翻轉掌心發現上面有一條血痕, 不斷有血湧出來,觸目驚心。可他現在一點痛感都沒有。

班盛拿起手機,找到那個爛熟的電話號碼撥過去,聽筒傳來冰冷的“嘟”聲,響了一會兒,電話轉為一道溫柔的女聲“對不起, 您撥打的電話無人接聽……”

再打,還是如此。

“啪”地一聲, 手機被摔碎在墻壁上,黑色的機身貼著墻壁掉在地面上,屏幕膜摔得四分五裂。

班盛閉上眼, 睫毛顫了一下, 漆黑一片, 眼底全是被割裂成破碎的痛苦。

一陣靜謐過後, 不遠處發出聲響,好像有人影走了過來, 班盛的耳朵動了動,警覺地睜開眼, 在看清眼前人時愣怔了一下。

林微夏單膝往下扣半蹲在他面前, 打開旁邊的小型醫藥箱, 長長的眼睫垂下來,像薄薄的蝶翅,輕聲開口:

“樓下阿姨說你受傷了,她給了我醫藥箱就提前走了。”

琴姨還說,像今天這樣的日子,通常班盛只想一個人待著,所以他們只能先走。但林微夏沒有選擇說這句話,她也自覺地沒問為什麽兩次來班盛家都沒有見過他的家人。

林微夏擰開碘伏蓋,擡起臉,拿著棉簽往班盛身上靠,去塗他臉上的傷口。稍微靠近一點,她就聞到了他身上嗆人的煙草味,陰影下的高鼻梁,像工筆畫,起伏有致。

手指不經意地挨到他臉上的皮膚,燙得林微夏手一抖,液體滴到臉頰上,“啪”地一聲,分不清是冰涼還是燥熱,班盛掀開眼皮看著她。

“聽說今天是你生日。”林微夏移開眼,快速擦掉他臉上的液體。

班盛一眼瞭過去,林微夏今天穿著一件白色毛衣,腦後烏黑的長發上別了一個稍大的紅色絲絨蝴蝶結,一張臉唇紅齒白,這會兒倒顯幾分乖巧,沒往常的清冷疏離,讓人生了欺負的欲望。

班盛擡手攥住她的手掌,寬大的手掌裹住柔荑,他的掌心很冰,林微夏心一縮,擡眼撞上一雙深邃的眼睛。

“我不過生日。”

林微夏點了點頭,班盛這才放開她,倏地一頹,整個人靠在墻上。林微夏給他上完藥,把藥箱放回樓下。

阿姨已經離開了,整棟樓空蕩蕩的。半個小時前,班盛出聲趕人,林微夏拿著折傘下樓離開時正好碰上阿姨。

阿姨笑笑走上去,把藥箱遞給她:“同學,聽少爺說你叫微夏是吧,能不能幫阿姨把藥送上去看著他處理好傷口?”

林微夏沒有伸手接,聲音疏離:“抱歉,我得離開了。”

人剛走沒兩步,阿姨喊住她,解釋道:“今天是少爺的生日,每年的這個日子他都會出去一趟,然後帶著一身傷回來,問他什麽也不說,也不讓人上去,把自己關在房間裏。”

“你是他第一個帶回這個家的女生。他從來不與別人親近。你能不能幫阿姨這個忙?你去給他上藥,他應該不會發脾氣。”

“如果阿盛有做得什麽不對的地方,阿姨替他給你道個歉。”

……

雨水撞擊玻璃發出的聲音將林微夏的思緒帶回,她把藥箱放回原處折返二樓,發現客廳裏的燈暗了一下來,室內已然變成了觀影模式。

班盛略弓著腰,眉眼低著,正在看電視,手裏還握著遙控器,上面播著的是《權力的遊戲》,投屏布上的一把利劍恰好劃到他臉上,臉上沒什麽表情。

林微夏走過去,在他旁邊坐下,也在一旁靜靜地陪著看起了電視。

兩人一起看了一集半電視,基本沒怎麽說話,伴著落地窗外的風聲雨聲,氣氛意外地融洽。

“你喜歡《權力的遊戲》裏哪個人物?”林微夏專注地看著幕布,睜眼時睫毛很長。

班盛挑了一下眉,不正面回答,反問道:“你呢?”

“艾莉婭,她很勇敢。”

興是坐太久了,班盛仰靠在沙發後背上,抻了一下頎長的脖子,回答她的問題:“都不怎麽喜歡,裏面的人物都帶著悲具色彩,非挑一個的話,小惡魔吧。”

大冷天的,班盛開了罐啤酒,“噠”地一聲,白色泡沫瞬間噴湧而出。他臉上的表情晦暗不明,嘴角挑出一個譏諷的弧度。

“他生下來就是個錯誤。”

確實是這樣,這部劇的觀眾都知道,小惡魔的母親因為生他難產而死,在姐姐的仇視和嘲諷中長大。他的父親更是親手將他送上審判台一心想要他死。君臨城人人畏他,也恨他的貪婪和好色虛偽。

“可在我看來,他貪婪好色,玩世不恭,在面對權力的操控時小惡魔是在偽裝自己的善良,面對世人的偏見和親人的仇恨時,他雖然是個侏儒,卻一直勇敢地活著,認清了生活的真相卻依然好好活著。”林微夏看著屏幕靜靜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