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早市

翌日,天色將亮。

徐陽前來找人時,卻發現少年的房門大開,人也不知所蹤。

“徐兄。”清朗的聲線在他背後響起,徐陽轉過頭去,看見少年只穿了一身單衣,額頭上滲出了不少汗水。

季別雲說了一聲早,便往屋裏去了。

“大清早的,這是去練武了?”即使習武之人大多有每日練武的習慣,但徐陽難得見到如此積極的,時辰還早竟然已經都回來了。

少年把住門扉,要關不關的,卻將徐陽進屋的步伐擋住了。

“是。不過我要更衣,徐兄就別進來了吧?”少年笑了笑,不待他回答就將房門關上了。

徐陽吃了個閉門羹,在院子裏怔愣了片刻。

嘿,這小子,都是大男人有什麽見不得的?倒顯得他像是居心不良的采花賊,被大家閨秀給堵在了門外。

片刻之後季別雲清清爽爽地打開了門,望了一眼面色奇怪的徐陽,他照常笑著走了過去,“不是說要帶我逛逛宸京嗎,徐兄,請吧?”

徐陽搖了搖頭,帶著他繞著王府的幽徑走出了西南偏門。

出了西南角門便離外城不遠,他們走了一段路之後來到一片早市,許多挑著擔子賣早點的商販聚在附近,街道兩側的店鋪也飄出陣陣食物香氣。

季別雲早起到現在只喝了幾口茶水,腹中饑餓感愈發明顯。徐陽帶他在一個不大的攤位坐下,要了兩碗面片湯。

“這一家我常吃,味道不錯,最重要的是量大管飽。你也知道,咱們習武之人吃東西就像饕餮過境,這肚子啊是永遠裝不滿的。”徐陽一邊說著,一邊給他遞了一雙幹凈筷子。

這話說得坦坦蕩蕩,季別雲聽得好笑,不願拂了對方的面子,故而點點頭表示應和。

其實他每餐都吃得不多,卻不是因為食量小,而是這四年多來已經習慣了。

不多時,兩碗冒著熱氣的面片湯就端了上來。季別雲低下腦袋,便沉入了一片霧氣蒸騰的煙火世界,熨帖得他心口微微發燙。

他慢條斯理地吃著早餐,聽徐陽絮絮叨叨地給他介紹宸京。

“我呢不是宸京人,也是同你差不多大的年紀來了京城。和很多人比起來算是運氣好的了,一路走到現在也沒吃多少苦。”

徐陽捧起碗來,喝了幾大口面湯才又道:“不過我得給你幾句過來人的忠告,宸京有多熱鬧就有多危險,畢竟人多嘛,事兒也多。何況這城內有許多都不是一般人,他們的事情就更多了。”

季別雲點點頭,“謝過徐兄,我記下了。”

“誒,你要記的東西可多著呢,慢慢學。”徐陽擺了擺手,轉頭叫了沖著街對面賣烤餅的攤主喊了一聲,讓他拿一份烤餅過來。攤主將燙手的烤餅用油紙包了給他送給來,徐陽給了兩枚銅錢之後,拿著烤餅張嘴就啃了一大口。

他坐在桌對面,看得一愣一愣的,心想這人沒撒謊,吃飯時果然如同饕餮過境。

等他吃好時,徐陽也將烤餅吃了個幹凈,起身時瞥了一眼他的碗,搖搖頭道:“這麽一小碗都吃不完,怪不得身板這麽薄。”

說罷將五枚銅錢拍在桌上,帶頭走出了小攤。

季別雲瞥了一眼,雖然只有幾枚銅錢,但徐陽的身影頓時在他心中高大了幾分。

又一個善人。

天色已經完全亮了,暖洋洋的晨光中,來來往往的除了百姓與商販,還有許多書生打扮之人。

他問道:“這附近有書院或者是國子監嗎?”

“非也非也。”徐陽被氛圍所感染,也拽了一句文縐縐的話,繼而答道,“春闈快到了,這些都是各地前來趕考的舉人,你看見的這些應該都是住在附近那幾家客棧裏的。”

季別雲點了點頭。

他小時候也被父母安排好了科舉求仕的路,不過沒讀幾年書家裏就出了變故。以前背的書雖然已經刻在了腦子裏,他卻再也沒想過要考科舉。

這些士人年紀各異,不過大多都比較年輕,懷裏抱著書筒,有些人身後還跟著書童。在朝陽映照之下,還真有些國之棟梁的意味。

不知是因為春闈在即,還是宸京本就戒備森嚴,街道上有士兵穿甲佩刀地巡邏,每過幾個街口還能看見有士兵值守。

起初季別雲只粗略掃了他們一眼,在走到下一個街口時他突然意識到了什麽,看向那幾位士兵的腰間。

他們的佩刀……太眼熟了。

雖然這種形狀的刀並不罕見,各地都尉府的兵器也有類似制式,就連一些山匪都會鍛造出差不多的刀來用,但終究是有細微差別的。季別雲對兵器很敏銳,這些士兵的佩刀正好是刺殺他之人用過的。無論是刀鞘、刀柄還是刀身的形狀,都與他記憶中的十分吻合。

更何況他在打鬥中曾搶來親手用過,那手感他到現在還銘記於心,季別雲可以肯定,這兩種佩刀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