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西京之行二

房外的人不費余力且不驚動任何人地將謝寧從窗台那裏撈出房間。

兩人側身躲進漆紅柱子後面。

她昂起頭,終於看清了許扶清的臉,反抗的動作曳然而止,雙手慢慢地下滑,輕蹭過對方勁瘦的腰身。

謝寧尾指不小心勾過他紅色的腰帶,匆匆地松開。

還掙紮什麽,照他的性子,若想要自己的性命,很簡單,直接一劍封喉了事,何必捂她的嘴。

所以應該不是。她想。

黑夜下,少年面如冠玉,笑起來唇紅齒白,眉眼彎彎溫柔似水,瞧起來單純無辜,緋色的衣裳淩亂,隱隱散發著苦澀的松木香。

謝寧恍惚了一下,拋開別的不說,他當真長了一張極其會蠱惑人心的皮囊。

可是還是抵不過他心狠手辣啊。

她心跳如擂鼓,生怕一個不留神把命給弄沒了。

“噓。”

他傾身靠近,貼近謝寧耳畔,呼吸間熱浪拂過她露在外的皮膚,指尖輕輕地壓了壓她的唇瓣,做了個噤聲動作,蒼白的手背附在她瘦削的肩頭上。

涼意透過細薄的衣衫傳進體內,謝寧打了個寒顫。

“別驚動他們。”

少年動聽的嗓音闖入她耳中,語調細慢,像是怕人聽不清。

擒賊先擒王。

等他們都出來了再一網打盡也不遲,不過……許扶清凝視著謝寧,無意識地捏了捏掌下肉,現在,他有別的事要先辦。

聽他這話,謝寧隱約明白了,許扶清是怕她吵醒其他人,可是,為什麽呢?

如果任由安府公子被其他人抓走,任務豈不是難上加難?

謝寧不自覺皺起眉頭,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只見他盯著她看,繼而那白得詭異的臉緩緩泛起潮紅,修長的指尖從她唇瓣挪開,落到頰邊,溫柔地點著,柔嫩的皮膚微微凹下去,猶如軟綿綿的軟糖。

“你怎麽易容成這個樣子。”

她一噎,竟無言以對。

“不好看。”

許扶清力度輕柔,把玩著指間軟肉,微微敞開的紅衣領襯得他閑散慵懶,月色下,鎖骨像盛了一抹漂亮的剪影。

他說話的語速輕緩。

“我還是喜歡你以前的那張臉多點,眉間有淺粉色的胎記,就像被人用刀割過一樣,流出來的血被沖淡,但又始終沖不掉固有的痕跡。”

太古怪了。

誰能來救救她。

謝寧感受著他遊走在自己臉上的指腹,指甲嵌入掌肉,腦子飛快地運轉著,同時告訴自己不能慌張,不能慌張,一定不能慌張。

一定會有解決辦法的,自己可是看過原著小說的人。

可是看過又怎樣,如今她也是局中人。

許扶清側著頭打量著,唇角緩慢地輕彎了一下,溫和地沖著她笑,笑容仿佛很是真誠,又像是忽然想起什麽,略帶疑惑地開口。

“其實,我一直想不明白,你那日為何要給我撐傘?”

一連串問號從謝寧腦門掠過。

這叫什麽事兒,過了那麽多天,他居然糾結這個?她腦瓜子疼,一時竟不知如何應對。

“我、我、我。”謝寧語言組織能力徹底紊亂了,“你等等。”

她瘋狂地思考著什麽才是正確答案,若答錯了,性命也許會堪憂,馬虎不得。

許扶清眼睛看著不遠處那些走動的黑影,澄澈的眼底慢慢地暈染上一抹瑰麗色。

“怎麽,回答不上來?”

他彎起雙眸,愛憐似地用手指從上往下緩慢梳著謝寧的長發,時不時擦過她的頭皮,帶過一股又一股無法忽視的噬骨麻意。

兩人姿態狀若親密曖昧。

反觀謝寧一動不動,僵住身子承受著。

原因無他,脖子上的劍太寒了,天氣很熱,正好散散熱,她苦著張臉,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黑紅色的劍鞘被抽出小半截,靠近劍柄那頭、泛著冷光的劍身此時正穩穩地落到謝寧脖頸處。

汗逐漸爬上她的身體。

滴答,滴答,滴答,有幾滴砸到許扶清持劍的手腕上,帶著炙熱的溫度。

許扶清睫毛微顫,垂低眼皮,視線虛虛地落到手腕的汗,笑著說:“我這幾天都在想,你是不是也想在我毫無準備的時候殺了我,跟老嬤一樣?”

謝寧瞪大雙眼,懷疑他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她怎麽敢?

話間,許扶清微微一頓,笑容越發燦爛,“是嗎?”

聽了這話,謝寧冷靜不了了。

她楸住他紅色衣角,呼吸不自主地急促起來:“不,不,我、我沒,沒有。”

許扶清微微蹙眉地看謝寧。

還記得,在他十歲那年,第一次見老嬤。

她笑得滿臉皺紋,一副慈祥的模樣,蒼老的手撐一把破爛的油紙傘,將剛從水室裏活著出來、渾身布著數不清傷痕且瘦骨嶙峋的他攏在下面。

“真是個可憐的孩子。”她感嘆著。

當時候,許扶清便疑惑她為什麽要這樣對他,不過沒多久就知道了,原來一切都是為了跟她相依為命的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