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然而, 就在武松的指尖快要觸碰到繩子的時候,他的身後響起了一陣腳步聲。

緊接著,是一道他非常熟悉的聲音———

“我回來了。”

這是他大哥的聲音, 而大哥這話, 既是在對秋千上的潘金蓮說, 也是在提醒他。

武松身體一頓, 收回手,垂在了身側。

想到自己方才的行為, 想到那快要觸碰到的繩子,武松指尖輕撚, 心中泛起了一絲悵然。

或許這也正預示了他與潘金蓮的關系。

不可接觸。

即便在相隔很近的距離下, 也永遠不能夠再近一步。

潘金蓮是他名義上的嫂嫂。

他們也本該是這樣。

然而明明很清楚這一點, 此刻武松的內心深處,卻產生有一種不可名狀的情緒。

這份情緒像是遺憾,又像是……不甘。

遺憾什麽, 不甘什麽。

武松不想再深思下去,或者說是不敢再細想下去。

他壓下內心深處的情緒,收斂住眉目, 轉過身,看向了朝著這邊走來的武植。

在觸及到武植臉上那並沒有戴面具的完整五官之後,武松愣了一瞬。隨即像是想到了什麽一般, 欣喜的說道:“大哥你的臉……”

武植走到秋千這邊, 他並沒有立刻回答武松這一句話,而是先看了付臻紅一眼, 動作自然的擡起手, 為坐在秋千上的付臻紅推起了秋千。

他一邊推著秋千一邊回道:“我臉上的疤痕在來汴京的時候便好了。”這話是在對武松說。

武松聞言, 笑了起來, 他看著自家大哥的面部,非常開心的說道:“太好了。”

武植看向面露喜悅的武松,知道這個弟弟是真心實意的為他高興。武植唇角微勾,也輕松笑了一下。

不過,在兩人笑過之後,氣氛就漸漸變得有些沉默。

明明兩人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弟,有著這一層血緣關系在,兩人本該是最親密無間的存在,然而此刻,卻像是並不熟絡的普通關系。

一直未曾說話的付臻紅,自然察覺到了在武植與武松之間流轉的氛圍。但付臻紅並沒有開口打破這兩兄弟之間的沉默。

他只是坐在秋千上,在武植的推動下蕩著秋千。以一種漫不經心的狀態,任由細碎的微風吹拂臉頰,在這日落時刻,為他帶來幾分清幽的涼爽。

片刻之後,武松嘴唇翕動,率先說出了幾個字:“大哥,好久不見。”

武植聞言,點頭回道:“好久不見。”

事實上,明明兩人才不過月余未見。

比起曾經武植在清河縣時,武松在外兩三年不歸,這月余的時間根本不算什麽。

然而此刻,無論是武松,還是武植,其實都很清楚,這一次月余時間的分別,遠比從前的一年兩年更讓他們的關系生分。

兩人都變了很多。

就是這月余的時間,武松那原本嫉惡如仇的性子,有了沉澱,變得沉穩了。

而武植,在武松的視角下,整個人猶如脫胎換骨,不再似從前那般板正憨厚,而是渾身上下都透出了一種不動聲色的從容和淡然。

日落夕下,秋千旁的高大樹木遮住了一部分霞光,落下的陰影籠罩在武植的身上,讓他整個人置身於陰影之中。

而武松,則是站在光暈下,身上不見一絲樹影的斑駁。

曾經關系最為親近的兩兄弟,此刻仿佛一個在暗,一個在明。而坐在秋千上的付臻紅,位於這明與暗的交界裏。

這時,婢女秀秀走了過來,他對武植行了個禮,喊了一聲主子之後,轉而看向秋千上的付臻紅:“公子,晚膳已經備好了。”

付臻紅嗯了一聲。

武植推秋千的手停了下來。

付臻紅站起身,說道:“先用膳吧。”

……………

飯桌上。

武植與付臻紅坐在一邊,武松坐在武植和付臻紅的對面。

從前武植與武松吃飯時,並不會奉行什麽食不言寢不語,然而眼下,兩人吃著飯,都沒有開口說話。

武松是因為心裏想著事。

而坐在付臻紅左側的武植,則是因為將心思放在了為付臻紅夾菜上。

這些日子的相處,足夠武植摸清什麽樣的口味,潘金蓮會喜歡,什麽樣的菜潘金蓮會多吃幾口。

對於武植的夾菜,付臻紅從不會拒絕。

因為對方確實是每一次,都會在最恰當的時候,將他最想吃的食物,精準無誤的夾到他的碗裏。

除開在清河縣一開始的神經質,正常情況下的武植,在對待付臻紅的態度上,完全可以說是體貼入微。

只要他一直保持冷靜,控制住心底深處那被關押在牢籠裏的野獸,付臻紅也願意在與他維系現在這種伴侶關系的前提下,將他攻略下來。

此時,坐在付臻紅和武植對面的武松。

他垂著眼眸,吃著碗裏的飯菜,卻只覺得是味同嚼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