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一章 詭異之事

軍營裏的軍醫人手不足,那些宮裏的醫官又是一群出工不出力的,所以這一日下來,任圖又是是煎藥又是把脈換藥,又出了一身透汗,才算是見得天際的太陽猶如一顆黃橙橙的蛋黃一般降到城頭。

這一日,城頭沒有戰事,自然也沒有更多傷兵送來,任圖心裏也松了一口氣,一方面是自己終於可以休息一會兒,另外一方面,也是為那些守城的士兵高興,知道這一日算是安穩地過去了。

只是當他再度路過那名傷兵,面色卻微微一變,眼中露出悲傷的淚光。

他緩緩地蹲了下去,一只手緩緩地觸摸在傷兵的額頭上,感受著那股從內部滲透而出的冰冷,知道這條英靈已經去往了另外一個世界,只能說上幾句安慰的話之後,隨後喊來幾名軍士準備把這具屍首擡走。

“任大夫,辛苦你了。”兩名抗擔架的軍士這幾日和任圖相處許久,也是知道任圖是個怎樣的人,由衷地道,“你已經盡了力了,這位弟兄即使在天上也會保佑你的,你是個大善人啊。也虧得是你的照顧,咱們這營房今天也就死這麽幾人,甲字營房裏,像是這樣死的,可都有三十幾人了。”

“這不算什麽……”任圖下意識地回答了一句,但卻戛然而止,目光銳利起來,腳下一步上前雙手順勢按在了這名軍士的肩膀上,“你說什麽?死了三十幾人?都是這個樣子?渾身發涼?”

軍士也是被任圖突然的激動嚇得一愣,在站穩之後才奇怪地回答道:“是呀?怎麽了?”

“我原以為這只是少數人的體質原因……”任圖沉吟著,心中卻冒出一個可怕念頭來。

難不成是什麽他未曾見過的疫病?要知道從他入營以來,還是第一次聽說一個傷兵營一天死三十幾人,而且還都是同樣的怪異死法。

“帶我去看看那些屍首……”任圖深深地呼吸後鄭重地看著軍士道,“希望我的猜測是出了錯,但此事決不可怠慢!”

……

夜色在馬車後追著,駿馬在馬車前奔跑著,陰影像是青石板上生出的苔蘚,蔓延的極快,一點點地,在馬車的後窗斑駁出一道道身影。

此時已是坐在車廂裏的朱然半閉著眼睛,頭上的白發似乎又多了幾絲,在額前微微飄蕩著。

車廂裏並非只有他一人。

“王公公,丞相有什麽事見我?”朱然輕聲問道。

雖然光線昏暗,卻依然可以看見這位侍奉了諸葛宛陵很多年的老宦官和藹依舊,一身的氣息滿是從容淡然:“自然是要事,老奴雖然是內臣,但也並非什麽事情都知道,只是思來想去,或許最可能的就是與那座大陣有關吧?”

朱然的眼皮微微一跳,卻又抿嘴沉默了下去。

建鄴城大陣,覆蓋方圓足足四十余裏,耗資之大,足可以為荊吳再養一支五萬人的強軍,但諸葛宛陵卻力排眾議,強行完成,並且又嚴令封口,把這座大陣淹沒在這數年的時間長河之中。

即便是朱然,也是在最近才真正接觸到這個秘密,才後知後覺地明白為何當初荊吳初立的時期,明明民生不斷恢復國庫卻依舊空虛。

也是在那段時日,孫家和諸葛宛陵派系不知道明爭暗鬥多少次,許多人甚至覺得新生的荊吳再一次到了分裂的邊緣。

對於普通人來說,這座大陣不過是一縷不可視的魂靈,靜靜地潛藏在這片大地之下。

而對於宗師境界以上的高手來說,這大陣卻像是一道天塹,一旦發動,在力量耗盡之前都難以跨過城門半步。

如果不是有這座大陣在,高長恭早就已經破城而入了吧?

盡管朱然自認自己從戎多年,也能算作名將之一,但高長恭的氣血修為在這樣的攻城戰中所能起到的作用卻是不可估量的。

當年他追隨高長恭攻入唐國境內,曾經親眼看見高長恭單槍匹馬直接撞塌了一道數百斤重的城門,城中郡守當場下跪投降,數萬軍民束手就擒。

哪怕建鄴城的城門要堅固十數倍,可如今的高長恭境界到了何種地步,誰都不知道。

“丞相是因為大陣所以才退居幕後的麽?”朱然突然道:“把荊吳朝堂之大權,交予孫家,恐怕不是什麽好的選擇。王公公平日裏在丞相身邊,應該好好勸勸丞相才是。”

王公公依舊還是那副溫和的樣子,細聲細語地說道:“這事情本就是丞相自己的決斷,老奴這做下人的,終歸是不能阻止主子行事的。”

釘了蹄鐵的馬掌在地板上踩出“踏踏”的清脆響聲,而隨著車內的對話的進行,空氣卻變得逐漸沉重起來。

“你不是王公公。”朱然睜開了眼睛,烏黑的眼珠裏滿含深意,“王公公……不會如此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