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二章 起事

面對一場突如其來的變故,每個人都必須做出自己的選擇。

建鄴城的的軍民們已經在一片喧嘩與恐慌之中接受了現實,並為此開始了緊張的備戰,但他們不知道的是,遠在千裏之外的亢洲,有人依舊還在做最後一次奮戰,想要力挽狂瀾,拯救這一切。

深邃的夜色籠罩著大營,延綿不絕的鍋爐在造飯中生出裊裊炊煙,像是一團團升騰起來的烏雲,有一只孤單的鷹則從其中穿行而過。

張明琦不覺得自己孤單。

因為此時的他的身邊圍繞著許多親衛營的精銳,都是跟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

“東邊的振英準備好了麽?”

“好了,只要大火一起,他就會在營中制造混亂,盡可能把事情弄大,把注意力引到那邊。”

“很好,穹廬你人手夠不夠?我知道你性子要強,從來不肯張口要幫忙,但我現在不是在跟你開玩笑,你的那一套,如果在今天還敢拿出來,我先拿刀砍了你。”

營帳裏沒有生火,甚至沒有點燃火燭,因此被稱作穹廬的青州鬼騎站在一片陰影裏,面目不清。

過了一會兒之後,他才發出一些尷尬的笑聲道:“雖然我手下已經有了一隊人,不是不能做,不過明琦你這麽說……”

“再給他一隊人。”張明琦打斷他,也不管他接下來說什麽,只是轉頭對著一名將領道,“你和你的人,從現在開始聽穹廬的命令,如果有什麽不同意,趁現在該說就說,如果耽誤了大事,你知道後果。”

逐一安排好事情之後,張明琦才環顧四周,看著那些身穿盔甲,或來自青州鬼騎,或來自步軍的軍官們,沉聲道:“諸君,今夜之事,關乎我荊吳之根本,大將軍數日不曾露面,結果卻發出這樣一道亂命,背後必然是有小人挾持。我等身為荊吳人,自然要拋頭顱灑熱血,寧肯粉身碎骨,也不能讓荊吳釀成一場內亂。”

“明白!”

在場的人,都是對高長恭忠心耿耿的下屬,否則也不可能聽張明琦的聚攏在一起謀劃一場驚天計劃。

此時雖然壓抑了聲音,這些雄壯的軍中猛漢依舊答應得斬釘截鐵,好像一把利刃已經在黑暗之中鏗鏘出鞘。

“都各自去吧。”張明琦也重重點頭,一只手握上了腰間的刀柄,緩緩地閉上眼睛。

從不費一刀一槍就進入亢洲開始,張明琦就已經感覺到軍中的一些奇怪變化。

首先開始的是高長恭身體不適,然後負責給高長恭診脈的醫官離奇染病身亡,緊接著高長恭的親衛都莫名其妙地被換了人,有幾人甚至還因為犯了罪被關押了起來。

再後來,整個軍營中就再沒有幾人見過高長恭本人,就連張明琦也被大將軍需要靜養為名被拒絕進入大帳。

而且隨著大帳之中一道道命令傳出,不少軍官的職銜也被更改,不是被派走就是被隔開……

若是放在大戰之後,這種軍官職銜變化稀松平常,就算是和平時期也並不讓人覺得奇怪,可這才剛剛進入抗皺不就,孫同還不知去向,軍營之中卻已經開始改弦更張,誰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情?

直到那一天,衣帶詔的事情被傳遍全軍,人心動亂之際,張明琦才猛然意識到,恐怕一場危機已經到了眼前。

此刻,張明琦深深地吸了口氣,知道自己如果再不做些什麽,恐怕就什麽都做不了了。

起事。

對,起事。

這正是他所謀劃的事情,也是如今唯一可能挽救荊吳的辦法,如果他這些人能夠成功地迎回高長恭,一場兵禍或許可以消弭於無形,但如果說就連他們這些人也都死了,那荊吳真就要面臨一場浩劫了。

“說起來人的際遇真是有趣,前幾年我還只是個每日不務正業,只知道遛狗玩鳥上青樓的紈絝富家子,如今卻……”張明琦帶著幾分自嘲地笑了笑,“如今卻開始擔憂起家國之事,甚至還敢豁出性命去維護一些事情了。”

可他的腦海中浮現出那個倩影,想到和她的相識,想到她平日裏的小鳥依人,想到那一夜她在婚床上,一開始的嬌羞和之後的熱情回應……

婚姻真是一種很奇怪的東西,不單單只是鮮血和體液的交融,而是真的可以讓人感覺有一種無形的聯結,從此兩個割裂在世間的人重新歸回一體,從此感同身受。

荊吳安,則她也安。

荊吳不安,她如何安?

“起事。”張明琦口中吐出這兩個字,隨後下定了決心,猛然地睜開眼睛,掀開營帳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頭盔上的紅纓飄蕩在風中猶如旌旗。

四更五更交替,正是人睡眠最沉之時。

然而今夜潛藏在黑暗裏並不只有草叢裏的蟈蟈,也不止有樹梢的鳥雀,更有無數潛伏著的黑影,就像是幽靈一般從軍營中不斷地向前進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