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章 老諜子

元鋒的話看似十分中肯,卻暗藏玄機,但龔大人聽他這麽說,反倒是不擔心了,只是雙手交疊握緊壓抑著心中的狂喜,聲音變得有些嘶啞:“元先生謙虛了,您是當世少有的宗師高手之一,我所托付的事,若是元先生都做不成,那只能說是天意了。”

元鋒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用那雙眼睛望著龔大人,目光裏帶著幾分驕傲,同時又沒有過分張揚。

他向來都是個務實的人,性情沉穩不喜多言,今天能跟人解釋這麽多已經是格外少見,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接下來要做的事情,讓他心中有些緊張而又興奮。

龔大人自然是不懂的,在他看來,區區一個老船幫,何德何能讓元鋒這樣的高手緊張?

為了請元鋒這尊大神,他可是花了巨大的代價,把多年珍藏的,由一位大家親筆題字的折扇作為禮物送了出去。

元鋒沒有再多言,只是突然露出一絲笑容:“既如此,帶路吧。”

擂台上的對決正是激烈的時候,不斷爆響的脆聲標志著兩人手足一次又一次碰撞,飆飛起的碎竹片則如同一把把尖銳的刀子,卻又因為無法鉆入兩人的銅皮鐵骨,而頹喪地落地。

期間更有兵刃交鋒而響起的鏗鏘之聲,若把時間推移到夜晚,恐怕所有的看客都能看見兩人中間不斷亮起的火星。

在交手大約一刻鐘的時間後,秦軻再度倒飛而回,但只是一個翻轉,又穩穩地落回擂台,只是震起竹排旁的無數水花迸濺。

表面上看,他依舊是風度翩翩,甚至那飄然落地的樣子還牽動了不少倚欄旁觀的姑娘心弦,但猛喘了幾口氣的他卻低下頭看了一眼長劍,發現上面已經不知道多了多少豁口。

這是洛宏贈與他的東西,雖然算不上什麽神兵利器,但放在世家裏也是足以被收藏數百年的珍品,可如今看來,就算他能贏下這一陣,這把劍也已經成了破銅爛鐵,不堪再用。

而反觀龍津,他手上那把長矛因為厚重得多,縱然上面多了幾個崩口也無傷大雅。

菩薩劍。

好希望手裏是菩薩劍!

秦軻這麽想著,又苦笑著晃了晃腦袋,把那些雜念排除在外,隨後重新把劍往側面一揮,雙膝下沉,好像隨時都會發起進攻。

站在對面依舊穩如大山的龍津慨然大笑道:“好,痛快,好久沒有見過你這樣的年輕人,看來江山代有人才出,這荊吳日後也會更加有趣。”

秦軻沒有去解釋自己並非歸屬與荊吳,只是沉默著,開始尋求龍津身上的破綻。

這場比鬥,他確實是沒打算贏,但遇上龍津這樣的對手,自然也不能草草收場。

連續的交手已經讓他知道龍津此人絕非簡單一個江湖人士那麽簡單,從他身上迸發出來的是軍旅的鐵血,一招一式都像是凝練的精華,不知道期間有多少人身首異處,有多少人魂魄難歸故土。

雖然秦軻去往墨家的一路也算是歷經戰陣,手下殺死的人也早已經數不勝數,但和這樣的老前輩相比,依舊缺乏了一股一往無前的銳意。

七進劍講究的正是一往無前。

但秦軻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始終缺少了一塊,縱然他能殺人,敢殺人,並不代表已經練就了殺伐果決的心性。

想到這裏,秦軻擡起了長劍,劍尖逐漸和龍津的頭顱連成一線,劍尖的一點在陽光的照耀之下,亮起嚴酷的白光。

幾乎是在吸氣吐氣的一瞬間,他已經發現自己到了龍津的面前,空氣中傳來春季青草的芬芳,遠方則是風聲呼嘯,隆隆的聲音隱沒在雲層裏,好像一頭蘇醒的巨龍。

而當它探出頭顱,睜開雙目的那一刻,張口吐露出的就是雷霆!

七進劍,第五進驚蟄。

這一招式第一次在秦軻手上發揮到極致,跨越數丈距離卻好似一眨眼之間,震動四方。

面對這樣可怕的一劍,即便是龍津也不得不嚴陣以待,甚至就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他一雙眼睛眯成了一條縫,似乎想要盡全力看清楚這一劍的軌跡。

但他卻失敗了,因為這一劍根本沒有軌跡,又像是到處都是軌跡。

這大概才是驚蟄一劍的本意,那如滾滾雷霆的嘯聲只不過是一種外在表象,無法預知的變化才是這一劍的精髓。

驚蟄時節的春雷承的是上天的天意,到四方降下雨露,潤澤八方,給萬物以生長,本就沒有軌跡。

因為天意難測。

在墨家的時候,秦軻曾經對曾輿用過這一劍,只可惜因為境界不到,最終還是被曾輿以大直劍攔截下來,但若換成是今天,秦軻自認自己這一劍,已不再是曾輿能應對下來的了。

龍津心裏是驚嘆的,雖然他也只能說一聲後生可畏,欣慰之中立刻灑脫地放棄了去預測這一劍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