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四章 往事如煙雲

機關城大殿之外的廣場大得驚人,放眼就連人都只會只是一個微弱的小點,平日裏若是開朝會,機關城大門一旦開啟,百官們便從城墻外漸次入城,整齊列成隊列走過那莊嚴古樸的石橋,相對站在這片廣場上等待議事。

最多的時候,這片廣場上甚至站著三千將士與一千五百名大大小小的官員,儀態森然,幾乎讓人懷疑是不是夢回了前朝,重見了當年帝朝的繁榮昌盛。

不過今天雖然是大朝會,但冬日的大朝會,正是寒冬臘月白雪紛飛的季節,所以百官都是進殿議事,來的都是一定級別以上的官員,那些小官反倒是沒有資格進城,所以今天的廣場格外空曠,除了一些禁軍衛士依然披著鬥篷堅守在雪中之外,竟然沒有其他人影。

而公輸般站在這片空曠的廣場之中,面對著漫天飄飛的雪花,孤零零得就像是一只離群的馬。

盡管他終於到達了這裏,不過他的身姿並不顯得有多瀟灑,相反的,他剛剛從水中通過通道,一身衣衫都已經被水所浸透,一路不斷地向下滴水,使得他看上去分外狼狽。

但終究是走到了這裏。

公輸般緩緩地掀開自己身上披著的大氅,把它隨手甩到了地上,只留下內裏的寬袖長袍,開始繼續邁著緩慢的腳步向前走去。

在這樣寒冷的季節裏,不要說是個普通人,就算是一些修行者,恐怕也無法承受在全身濕透的情況下在這樣八面來風的廣場上行走,而公輸般卻依舊認真地走著,好像是打算用自己的腳步丈量這座廣場。

寒風裏,他那顯得淩亂的發髻有無數的發絲四處飄動,臉上的皺紋也盡顯他的老態,機關制作的假腿踏破雪花,在雪中踩出一個個跟普通人腳印完全不同的痕跡。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有些寒冷,所以他重新佝僂了起來,看上去真就是一個十分貧苦老人,每一步都走得極其費勁,任誰看了都會生出幾分憐憫同情之心。

不過公輸般並不覺得自己需要被憐憫,只不過走在這分外熟悉的廣場上,有太多太多的記憶一一在他的腦海中浮現。

“師兄好,我叫墨狄,墨家的墨,狄人的那個狄。”那張稚嫩的笑臉是那樣純凈,就好像一片柳葉落在寧靜的湖泊,在上面泛起微微的漣漪。

那個時候公輸般尚且年輕,拜在前任老巨子門下修習機關術,心無旁騖,一直到了十八歲,終於小有所成,這時候老巨子便把這位師弟帶到了他的面前,希望他能多加照顧。

其實對於他來說這倒不算什麽大事,以他的能力,足以在稷上學宮當個講師,帶個師弟自然不在話下。

甚至可以說他還挺高興能有人一起跟他在老巨子門下修行,不但少了幾分孤寂,遇見課業問題也能多個人一起商量著。

而且公輸般也很快發現,墨狄天資極其聰慧,不論是氣血修行還是機關術,只要他教過一遍的東西,從不需要他再解釋第二遍。這樣一來,他那些學會的東西,很快也就開始不夠了,甚至有些時候面對墨狄問出來的問題,他都回答不上來。

他本就是要強的人,但絕不心胸狹隘,面對這樣的情況,他不但沒有埋怨墨狄,反倒是越發發奮鉆研,到了後來幾乎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

墨狄也向來把他當成心中榜樣,眼見他在學業上這般刻苦,也跟著他在稷上學宮的書庫之中鉆研學問,錘煉體魄。

時間一天天過去,兩人無論是氣血修為還是機關術造詣都已經絕非同齡人可比,在墨家一時堪稱年輕一輩的雙壁。

而兩人也因此結成了如血脈親眷一般的手足之情,除了在稷上學宮修行之外,兩人還總會在稷城各處遊玩,在戲台聽戲、在湖邊釣魚、在馬場打馬球、在山中打獵……

公輸般有公輸家做底子在背後撐著,自小用度不少,幾百兩銀子也只不過是一日流水罷了,從未為銀錢之事擔憂。而墨狄與老巨子是同宗晚輩,卻因為家境普通而免不了囊中羞澀。

而他知道這事情,也大方地把自己的用度給兩人共享,那些日子以來,他幾乎不論買什麽東西都會買上兩份,自己一份,墨狄一份。

墨狄一開始還不肯收,但到了後來,因為他的堅持也不再拒絕,只是強硬地說這些只不過是暫借,等日後若當上了機關術總教習,便盡數還上。

其實公輸般那時候心中還好笑地想:即便是當上稷上學宮總教習,每月俸祿加在一起也不過幾百兩,要還這些錢,難不成他真不吃不喝十幾年不成?

但後來,他自己先當上了稷上學宮的稷上學宮總教習,在萬眾矚目之中,親手接下了那件代表著身份、名望、地位的長袍——一個三十歲已經達到小宗師境界的頂峰,同時在機關術造詣更是直逼老巨子的年輕人,在他繼任機關術總教習之後,誰能知道他會創出怎樣的輝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