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五章 火雷

不知荊吳軍在猛火油上動了什麽手腳,當飛燈真正爆炸的時候,威力十足,能直接穿透神武天軍的鐵甲,將士兵震得肋骨盡斷,再從嘴裏吐出的……已是暗黑色的內臟碎片。

混亂之中唯一顯得格格不入的,是後軍陣內的一輛樸素的馬車,盡管劇烈的爆炸聲使得幾匹拉車的戰馬受了驚,撒腿想要狂奔,但不知為何,下一刻那些戰馬的眼睛裏透出了微微的金色光芒,很快就平息了下去,甚至對外界的一切充耳不聞,好似變成了幾座雕像。

馬車的簾幕掀起一角,白玉般的纖細手指柔柔地攤開來……

隨後,每當陶瓶落向馬車頂端大約一丈距離的時候,便會詭異地被一層無形的屏障彈開,那些火光依然徹亮、鮮紅,卻只能像一朵朵燦爛綻放的焰火,環繞在馬車周圍。

“去河邊!去河邊!”神武天軍中一名軍官慌亂地在爆炸聲中嘶吼,一些同樣慌亂的士兵們仿佛抓住了什麽救命的稻草,相互應和著,一波又一波地往水波洶湧的幹河奔去。

水,水能撲滅大火,這是天地亙古不變的法則。

李昧不太習慣地用長刀撇落了幾只沖向他的陶瓶,眼見它們在地上綻放出妖異的火光,眉頭蹙縮,趕忙大吼道:“不能去河邊!猛火油的火根本無法被水澆滅!”

他咬了咬牙,望著前方已經準備跳入幹河的軍官,猛地擡起手中長刀,擲了過去。

長刀化作一道寒光,頃刻間飛至那名軍官的後心。

神武天軍的盔甲包裹嚴實,但為了減輕自身負重便於奔逃,很多軍士都一邊跑一邊卸下了甲胄,長刀帶著李昧那小宗師雄厚的氣血,一下子貫穿了那名軍官的胸膛。

李昧抓緊了韁繩,再度大吼道:“我們沒有退路!只有沖出這片火海,才有生機!”

他喊出這句話的瞬間,項楚已經一馬當先,只留給他一個背影。

隆隆的馬蹄聲大作,重甲騎兵好似一群追逐獵物的猛虎向著前方沖刺而去。一路上仍有零星的陶瓶墜落,那些爆炸聲和爆炸所帶來的沖擊驚得戰馬有些發狂,但因為騎兵馬術精湛,行動速度又快,很快就脫離了最核心的爆炸區域,傷亡也遠遠低於神武天軍。

看到騎兵脫困,神武天軍們當然也不肯落後,一些士兵甚至直接扔掉了盾牌,幾萬人浩浩蕩蕩,奔逃的場面卻只剩下“狼狽”二字。

望向天空,漫天燈火也是浩浩蕩蕩。

前排的青州鬼騎眼看著唐軍陣勢逐漸潰不成軍,大樓微微咋舌道:“這東西威力居然這麽大……不過,小千那家夥倒真是厲害,風向也能算得準。”

張明琦點頭,心中略略地生出幾分佩服。當初在太學堂的時候,他尤其看不起寒門學子中那個碎嘴的胖子,相貌平平,兵法學識相較其他人也並不顯得突出,可一路行軍,他可借助自然明辨行軍方向,通過觀測日月星象預報接下來幾日的天氣,懂得利用地形地勢等各種手段藏匿大軍行蹤,甚至,如今他還能準確測算風向……

不過他還是有些疑惑道:“將軍,既然如此,我們為何不全力沖鋒,搶在唐軍沖出之前把他們堵截在飛燈範圍之內?”

高長恭眼見項楚帶著玄甲重騎沖出了飛燈的區域,微笑著搖頭道:“哪有那麽簡單?你只看到了飛燈連綿不絕,好像足夠把唐軍燒個外焦裏嫩……但實際上,除了最前面一批飛燈裏掛著陶瓶,後邊的不過是虛張聲勢罷了。”

“虛張聲勢?”張明琦微微一愣,瞪大了眼睛。

高長恭聳聳肩,解釋道:“當年與唐軍一戰我們險勝,然而兩軍的實力懸殊依舊明顯,那戰之後,我們一直在研究對付神武天軍和玄甲重騎的方法,這些火雷就是這些年研究出的成果,那陶瓶中裝了猛火油混合多種礦物配制而成的東西,一旦爆裂,威力足以穿透鐵甲,產生的火焰也難以撲滅。”

“只是……”他轉而遺憾地嘆息道:“這樣的好東西,非但配制困難,實戰效果也有局限,天上掉下的火雷雖多,卻至少有三成沒能炸開,所以,想靠著這種小聰明打贏神武天軍和玄甲重騎,無異於癡人說夢。”

“那如此大費周折又是為了什麽?”張明琦皺眉道:“成千上萬的飛燈,光材料都得花不少錢吧……更不要說那些難以煉制的火雷。”

張明琦經過一番大起大落,早已不再是從前那個富庶張家的大少爺了,那之後的許多個漫漫長夜,當睡在堅硬冰冷的板床上輾轉反側時,他開始反思著自己從前的奢靡和狂妄。

那時他在畫舫花樓隨意打賞而出的一塊金銀,竟能讓普通人家用上數年,那些在他眼裏只配喂豬的糟糠,卻可以成為毀堤淹田的那些災民唯一活下去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