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五章 天兵

因為他說不下去了,或者說,他說什麽都已經沒有用了。

遠方的微風吹動枯黃的野草,一朵在冬季奮力鉆出其中的小黃花在風中搖曳,如此堅強,如此不屈,卻最終被鐵蹄踩成了碎屑。

秦軻看見了無數的戰馬。

戰馬身上籠罩著的黑色馬鎧,與他們的騎手一樣,都是以精鐵鑄造,從馬頭、馬脖、馬背,一直到馬臀,精悍的身軀使得他們足以承受這樣的重量,更讓他們自然而然就帶上了一股肅殺的氣息。

這或許是秦軻第一次見識唐國的玄甲重騎,盡管隔著近千步的距離,在他的眼睛裏都顯得很小,可一旦一萬重騎連接起來,就猶如一團黑雲,壓在他的心頭,仿佛有萬鈞之重。

而在玄甲重騎的右側,傳聞之中的神武天軍也在高坡上逐漸露出了他們的身影。

同樣是一身精鐵鑄造的甲胄,手中還有一面巨大得近一人高的盾牌,每一步踏在地上,都仿佛讓地面微微一震,仿佛他們不是步兵,而是與玄甲重騎同樣的騎兵。

事實上……這是唐國唯一一支敢於與騎兵正面碰撞的步兵,是唐國最精銳的部隊,放眼天下,都難以找到他的對手。

旌旗招展,長槍如林,浩浩蕩蕩。

唯一不同的是,神武天軍的盔甲是白的,清一色的銀白色,反射著天光,猶如一群天兵下凡。

“怪不得叫神武天軍,怎麽看起來我們倒是一身黑色像一群等著伏誅的妖魔了?”秦軻咕噥了一聲,一顆心卻是緩緩地涼了下去,仿佛被這冬日的寒風,卷走了熱度。

“至少有四萬……”阿布下意識地捏緊了手中的韁繩,他知道神武天軍唐國一共也才七萬,而這裏就有四萬,可以說,項楚幾乎是把家底都壓在了這裏。

四萬神武天軍,一萬玄甲重騎,這樣的配備,即便一下子十萬普通兵馬上前廝殺,也未必能取勝。

張九新聲音發顫,但還是咬牙道:“不可能。這裏是幹河,神武天軍行動緩慢,玄甲重騎也不可能追得上我們這些輕騎,他們在這裏,只能是做無用功罷了。”

“無用功麽……”阿布低下頭,他當然知道玄甲重騎不可能追得上墨家輕騎,可那又如何?項楚從來不是個平庸的將領,相反,從趙寬再到郭開被圍困,他已經充分證明了自己的用兵才能。

這不是一個普通的對手,這是一位正升騰起來的將星,他比王玄微更年輕,也比王玄微更得朝堂重用,他手中握著的是二十萬軍隊,而王玄微的手中……只有這一萬多墨家騎兵。

誰能相信,項楚把這些家底壓在這裏,僅僅只是為了遠遠看他們一眼?

“將軍。”原本顯得有幾分文弱的李昧披上了一身重甲,白凈的臉頰被徹底籠罩在精鐵內部,只有一雙眼睛仍然包含著他心中有些搖擺的情緒,“龍駒那邊傳來的消息,他已經在一刻鐘前開閘。”

“很好。”項楚微微點了點頭,催動身下同樣一身重甲顯得有些不安分的黑馬向前,一直行出十五步的距離才緩緩停住。

兩軍之間相距近千步,就算是用力呼喊,只怕也很難讓對方聽清。

然而當項楚張開嘴的時候,從他喉嚨裏噴湧而出的,卻是猶如滾滾雷霆一般的嘯聲。

這聲嘯聲是如此的響亮,幾乎要穿破雲層,自然在唐國全軍耳畔也聽得清清楚楚,汪南臉色慘白,手中握著馬刀一緊,一時竟呆住了。

準確的說,這嘯聲並非發自項楚的喉嚨,而是發自他的腹部,他的胸膛。

洶湧的氣血仿佛是咆哮的巨龍,從他的身體裏向外昭示著自己的強大與威能,在這樣的聲音之中,甚至連秦軻都感覺到自己身體內的氣血隱隱紊亂,好像下一刻,它們就會不受控制地沖出丹田,在經脈中胡亂奔跑。

受了驚嚇的他趕忙把風視之術給閉了,這才感覺到自己體內的氣血穩定了不少,卻還是隱隱有些躁動。

“這就是大宗師境界的高手?”秦軻低聲問自己。

他想他也不是沒有見過這些頂尖氣血高手的強大,當初高長恭僅僅憑借一聲咆哮,就能震裂王玄微的玄微之盾,換成是自己站直面那一聲咆哮,只怕會立刻經脈盡斷,爆體而亡吧?

“他是……在挑釁?”秦軻聽出了項楚的意思,不由得把目光轉向了王玄微身上。

盡管是挑釁,卻不是誰都能有資格接受他的挑釁。整支墨家騎兵裏,想來也只有王玄微配得上他如此重視。

兩人在錦州交過手,只是似乎並沒有分出勝負,雖說再見王玄微的時候他看起來有些萎靡,不過項楚對上他也並沒有討到什麽好處。

而如今兩人都已經恢復如初,現在的項楚,顯然期待的是一場真正的勝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