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 宴會、城門口

宴會過了時辰已經有一會兒了,卻還沒有開席,除了一些盤子下面有炭火的菜品,其他的菜多半都有些涼了,滿朝文武靜靜地坐著,甚至有些大臣為了迎合“禮法”,過午便水米未進,卻沒有人真的敢不知死活地去動筷子。

大殿的最高處,楊太真靜靜地坐在珠玉編織的簾子後面,眾人都看不清那張傳聞中傾國傾城的臉,只有殷紅的嘴唇,宛如塗了鮮血一般在珠簾之間若隱若現。

場中的舞女們舒緩地舞動著,卻也因為這股凝滯的氣息有些放不開手腳,每個人都覺得自己好像是一只笨手笨腳的鴨子,在跟著鴨群難看地扭動身軀。

所有人都聽說了今日後宮的那場鬧劇:楊太真楊貴妃與王嬙王貴妃在經過這幾年的冷戰之後,終於因為一點星火小事而點燃了滔天大火。

後宮受到牽連的宮女和宦官一共十六人,兩人直接下了死牢,七人被庭杖打得到現在還昏迷不醒,剩下僥幸逃過一劫的人也都是戰戰兢兢,不敢輕易插言半句。

只不過現如今坐在上方的楊貴妃倒是看起來十分平靜,好像這件事情完全與她無關。

終於有人開始交頭接耳,畢竟高官朝臣們總不至於連說話的權力都沒有,於是議論聲漸起,而蔡襄坐在較高的席位,神情平靜,不動筷,也不說話,只是注視著前方,似乎是在靜靜等待著什麽。

就在這股深沉的氣氛到達頂峰的那一刻,舞團中突然傳出“哎喲”一聲驚呼,似乎是有人承受不住這樣的氣氛,不小心走了神,以至於跳躍的時候扭到了腳,摔倒在地,頓時,整個舞團的隊列亂成一團。

站在楊太真下方一直默默盯著群臣的大內總管先是一驚,然後下意識地轉頭去看楊太真的反應——可惜楊太真依舊是如同木偶一般,既沒發話,也沒動作,這總管只好收回目光,厲聲呵斥起來:“什麽情況?知不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拖出去,亂棍打死!”

舞女身體本就柔弱,亂棍加身恐怕不消片刻便會面目全非、筋骨寸斷了。

摔倒的舞女這時嚇得幾乎傻了,忍著腳脖子的劇痛,她趕忙跪了下來,驚慌失措地喊道:“娘娘饒命,娘娘我知錯了……娘娘饒命。”

楊太真仍然沒有說話,除了眨眼她甚至連動也未動分毫,而大內總管又怎會顧及這舞女自顧自的求情,繼續厲聲道:“拖出去!”

門邊的兩位宦官上前,身子彎下來開始拖曳舞女的胳膊,可就在這時,大殿門外的宦官高聲喊起來了:“國主——到——”

群臣轟然站起了身子,紛紛看向殿門,而就在李求凰踏過大殿門檻的那一刻,群臣百官一下子跪拜下去,殿中整齊地響起了一片衣袍窣窣聲:“參見國主。”

換了幹凈衣衫的李求凰只微微點了點頭,目光很快放到了舞池中心那名跪在原地不敢擡頭的舞女身上。

“怎麽回事?”李求凰微微皺眉。

大內總管疾步走到李求凰身前,躬身道:“回稟國主,不是什麽大事,舞女殿前失儀,正要按照規矩責罰她呢。”

李求凰“哦”了一聲,也不理會大內總管,直接從他身側走了過去。

長長的地毯上,紋繡著唐國李氏的家紋圖騰,每一寸都精細到了極致,而李求凰走得漫不經心,就在這條百官叩拜的道路上,一步一步地向前走著。

一直走到舞池中心,看著那名啜泣的舞女,竟露出了幾分笑容:“你叫什麽名字?”

舞女已從宦官的喊聲中知道李求凰來了,但此刻她連性命都已經難保,哪裏顧得上行禮問安?

等到感覺到有人在攙扶自己的時候,她才微微擡起頭,眼淚劃過她的臉頰,胭脂水粉在她的臉上渲染開來,像是一幅被雨水破壞了的水墨畫。

“國主……”

李求凰仍然是笑,重復了一遍問題:“你叫什麽名字?”

舞女頓時被那笑容迷住了。

要知道,在唐國,沒有哪個女人不幻想自己能與國主有一段情事,只不過幻想歸幻想,也沒有哪個女人真的認為自己會有那樣的一天,對於許多女人來說,能夠四目相對,有片刻的眉目傳情大概足讓人一生難忘了吧?

舞女呆呆地看著李求凰的眼睛,有些結巴地道:“江……江小月。”

“江小月?好名字,待月月未出,望江江自流……”李求凰松開了她,臉上笑容真就宛若當空皓月,“回去罷,好好養養腳傷,冷敷易消腫,假以時日還是能跳舞的。”

舞女張了張嘴巴,不知道如何作答。

而在一旁的大內總管瞪了一眼這個不知好歹的奴婢,低聲道:“還愣著做什麽?國主開恩,饒你一次,還不謝恩?”

舞女驚醒過來,趕忙跪在了李求凰身前,死裏逃生的狂喜和與李求凰雙目相對的砰然心動讓她幾乎語無倫次,但她到底還是穩住了心神,拜謝道:“謝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