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人頭落地

的確是殺人了。

當秦軻、阿布、小千等人趕到菜市口時,只看見黑壓壓的一片人頭攢動,無數百姓交頭接耳,神情都是緊張又興奮。

刑場設立在此處,後面不過數裏,就是荊吳建鄴城的王宮,洪武門正大大地敞開著,宮墻朱紅,屋檐森嚴,帶著肅穆與威嚴,禁軍手上的兵器紋絲不動。

“高若就……身為河內縣太倉令,私貪墨糧食三千石,證據確鑿;林默深……河內縣縣丞,涉足毀堤淹田一案,證據確鑿……”

盡管事情已經許久沒有被人提起,但這種沉默的原因並不是因為百姓得到了滿足。

這一次廷尉府發出告示,當眾處決毀堤淹田的涉案官員,百姓們原本其實一直擠壓在心裏的情緒頓時在一瞬間如同沉寂已久的火山一般爆發了出來。

“我就說,諸葛丞相在上,荊吳不可能任由這些小人肆意妄為,你看看,貪那麽多糧食有什麽用?就算換成了金銀細軟,還不是帶不進棺材裏?”

“哼,還帶進棺材?這一下下去,就連全屍都沒有了,說什麽棺材?這些碩鼠也配入土為安?”

“就是。難怪廷尉這些天一直沒個動靜,感情是在暗中查案呐!”

於是這一個月來被百姓們罵得險些真地“狗血淋門”的廷尉,頓時在他們嘴裏變成一朵嬌艷美麗的花兒。盡管百姓們大多並不通文學,但嘴上的誇贊之詞倒是如滔滔江河一般延綿不休。

秦軻等人有些艱難地擠開人群,終於在因為被推推搡搡的人群的憤怒之中到了前排,正趕上廷尉府的官員輕輕一揮。

“以上官員,按照國法,一律斬首!”

輕薄的竹片劃破天際,而後重重落下,就在它撞擊在地面反彈回來的那一刻,身形壯碩的劊子手持著巨斧猛然下劈。

鐵器與血肉親密接觸時,骨骼和肌腱在一瞬間被沉重而又鋒利的斧刃所斬斷,頭發被鮮血沾染在一塊的頭顱這般從台子上落了下來。

刑台上一共有四十名官員,在這一瞬間全部掉了腦袋。

“好!”百姓們哄然發出一聲叫好聲,有蒼老的老嫗則開始念起了往生咒。

“好!殺得好!”太學堂的寒門士子同樣情緒激動,而其中,就數小千喊得最響。

秦軻面色有些難看,盡管他知道這些人死有余辜,但當這些人的頭顱真正地在他眼前飛滾下來的時候,他內心還是有些沖擊。

他當然是記得這些名字的,因為這些名字曾經讓他頭疼了好些天,讓他不斷地在夢境裏重復九爺的鮮血。

這些人……都是名單上的人。當時他把名單交給諸葛宛陵,諸葛宛陵並沒有看這個名單。然而今天,這些人頭卻一個個落了地,他想起自己在宮中說得那一句理所應當的“全都殺”,但如今在眼前成為現實之後,他甚至懷疑這些人的死,是不是自己的錯。

“阿軻,怎麽了?”阿布感覺到了秦軻的不對勁,小聲問道。

秦軻搖了搖頭,道:“沒什麽,只是……有點不太舒服。”

阿布看了看,頓時明白了阿軻的不舒服來自何處,他也是後來才知道秦軻入宮交給了諸葛宛陵那樣一份名單,但他覺得這樣的事情並沒有什麽錯,這些官員如若不死,不知道會害死多少百姓,光是那毀堤淹田,就有多少人家破人亡?

“沒事的。都是一些惡人。”阿布安慰道,“他們的死是咎由自取,跟你並沒有什麽關系。就算沒有那份名單,先生遲早也是要處理的,這一次……大概是時機到了?”

大概是諸葛宛陵在遇刺之後心中也已經震怒,才真正地重視起這群官員的問題吧?

秦軻搖了搖頭,臉色仍然難看,但眼神已經緩和了許多,他也知道自己這種無來由的負罪感毫無道理,只不過看著這麽多人在斧頭下身首分離,就有些不願意再看,拉了拉阿布的衣袖,緩緩地離群而去。

建鄴城裏一次性斬首四十名犯案官員,雖然未必絕後,但在荊吳見過以來,可畏空前。百姓們懷揣著“乾坤清明”的想望,回到家,首要的任務就是跟自己的妻子眉飛色舞地談論那官員的頭顱被狗啃噬的場景。

有一些百姓甚至本身就來源於受災區,家破人亡之後流亡到建鄴城活得就像是一條野鬼,而當今天一幕發生之後,雙手顫抖著著在門口結草為香,痛哭流涕。盡管他們的親人已經不可能再還陽相見,但知道人間仍有公理在,他們心中又多了幾分活著的信心。

整個建鄴城都在贊頌廷尉,贊頌朝廷,贊頌小國主……最重要的是,贊頌諸葛宛陵。

與之相反的則是整個荊吳的官場,所有官員的背部都佝僂了幾分,走路之間竟然是不敢發出一絲聲音,似乎生怕招來殺身之禍,可謂是人人自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