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魚龍幫內

龐虎的宅邸之大,就連無數的達官貴人都忍不住眼饞,光是正紅朱漆大門上那金絲楠木的匾額就可見一斑。

穿過大門,院子擺設的盆景在專人的照顧下郁郁蔥蔥,陽光灑落在它們身上,他們在風中輕輕地舞蹈。

只是,在這些盆景後面的大廳之中,卻傳來一聲碎裂聲響,隨著幾聲清晰的“白癡”“蠢貨”的謾罵聲,驚走了幾只悄然落下吞食果實的鳥雀。

“一個大活人,就算是挖了個洞躲在裏面當老鼠,你們這群天生該當貓的家夥怎麽就聞不到一點腥味兒?白癡!飯桶!平日裏自詡在城東就宛如千裏眼順風耳,結果讓你們找個人,一個個都成了睜眼瞎,我現在甚至懷疑你們那一對眼睛統統都長進了褲襠裏,都被怡紅樓的那些臭娘們給吃咯!”

大廳的中心,龐虎喘著氣,只覺得這一輪罵下來,那多年已不再動用刀兵的身體竟然有些脫力,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地上被自己摔碎的那官窯瓷碗,口渴難耐。

他身旁的屬下跟了他多年,自然最清楚自己這位“大哥”的秉性,趕忙地把自己沒敢喝上一口的茶水遞了過去。

龐虎接過茶碗,匆匆忙忙地喝了一口,卻被茶水燙得窒了一下,而後才是吹著氣,小心翼翼地嘗了一口。

盲眼老人平靜地坐在椅子上,二胡躺在他的腿上,似乎那單膝跪地在龐虎面前擡不起頭來的三個人都與他無關。

龐虎罵那三個人睜眼瞎。

而他真的是個瞎子。

但在魚龍幫內,只怕除了那位白衣人,沒人敢當面對他說這件事情……包括龐虎。

“老姚!你說說!”龐虎壓了壓火氣,繼續道,“平時你做事最穩健,你那邊怎麽安排的?”

跪在三人當中的老姚已經不怎麽年輕,從他那有幾分蒼老的面容與他微微發白的鬢角,他的眼睛裏確實充斥著穩重:“畫像已經在都發給了兄弟們了。我還安排了六人一組,分布我管轄的每一條街,只要發現可疑目標,就會立刻上報。就算那個年輕人是個修行者,也得腳踏實地走在路上而不是飛在空中,只要他出現,總是會有一些形跡的。”

龐虎點了點頭:“那幾處呢?你派人盯了麽?”

那裏是哪裏,這個問題在老姚心中卻根本不需要任何時間去思考。他擡頭看著龐虎,沉聲道:“人都已經散出去了,包括那剩下的三家油鋪和五家米行,只要有什麽人接近那,我們的人會立刻收網。”說到這裏,他皺了皺眉,“但……這麽多天來,不說油鋪沒有客人,米行也一切正常,就連買米的也基本是熟客,那些人我們查過底細,都很幹凈。”

龐虎眼神略有安慰:“老姚你辦事還是嚴謹的。”

他想了想,又問:“那……軍營和宮門呢?”

老姚微微低頭,道:“也安排了人手,不過……近來兄弟們都有些懈怠,這倒是個問題。”

他擡頭看了一眼掛在大廳之外那平時珍愛的鸚鵡,那只不明情況的扁毛畜生像是條癩皮狗似得在籠子裏滾來滾去,盡管當初他就是因為這只鸚鵡的性格有趣而花重金買下了他,但此刻,他此刻卻覺得心煩意亂。

抓不住那小子,整個魚龍幫都要玩完,到時候你這畜生遲早得被人拔毛烤了吃,看你到時候還能不能這般沒心沒肺。

說到底,當初如果那個余先生肯屈尊鉆洞追擊,說不定早能把那小子給殺死在安泰街裏,哪兒能讓他竄到另外一家油鋪去?這些士族大家的鷹犬,當了狗卻還要裝得一副風流倜儻的樣子,令人作嘔。

看了看盲眼老人,他心裏哀怨,說到底,當初他也是自負地感覺盲眼老人必然能解決這個麻煩,可沒有想到,這個小子還真有幾分邪性,竟然能從盲眼老人的飛劍之下討得一條生路。

修行精神的修行者畢竟飛劍範圍有限,而肉體又不如那些修行氣血的修行者般強健,這才讓那小子逃出了生天。

想到這裏,他忍不住謾罵出聲:“這小子到底去哪兒了?幾天就連個影子都沒見著,難不成真變成扁毛畜生上天飛了?可就算飛,他也總該找個落地的地方,難不成這是個傻子,就連接頭的地方都記不得了?”

這時候,沉默許久的盲眼老人輕聲開口了:“也難說。畢竟兩家油鋪都出了事,他對第三個鋪子有懷疑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何況以那個年輕人的隱匿能力,甚至能從我手下逃走不留痕跡,要靠普通人抓住他,確實不容易。”

龐虎沉默了許久,知道盲眼老人說得沒錯,但終於還是忍不住心中的火氣,伸手就把手裏的茶碗扔了出去,摔出一地的碎片。

他咬著牙惡狠狠地道:“這件事兒解決不好,魚龍幫到時候能不能存在都兩說,把幫裏的兄弟全派出去,誰要是再敢有什麽偷懶或者晚上還去青樓喝花酒玩女人,就不是我龐虎的兄弟,幫規自會斷他手腳!”